小公主解釋道:“北部的亂事雖多,但真正稱得上動搖國家根基的叛亂,一千年來也屈指可數。但在這個王宮之中,繼承人爭奪王位到白熱化,你死我活的戰斗已經發生了十次以上。而對于統治者來說,近在咫尺的威脅可比遠在北部的亂民要可怕十倍。所以勝利者對待失敗者的殘忍也要更狠辣十倍。哪怕是童年時候還要好地玩耍的兄弟姐妹,哪怕是曾經視之如同父輩的師長,只要走錯了一步,最終就是萬劫不復。而這,就是反賊的下場。”
說到這里,小公主的語氣染上了與其年齡完全不符的滄桑。
“王朝千年,這座宮殿云集了天下精華,醫藥技術遠遠凌駕民間,然而因為各種異常而暴斃的‘王室子弟’之多卻匪夷所思,生于王室,卻比民間尋常家庭的死亡風險更高。畢竟每次勝利者的出現就意味著數倍的失敗者。所以,比起北方的塔城,這里才是反賊最多的地方。”
祁邢山說道:“而反賊之所在,也就是王朝氣運的扭曲點所在?”
小公主點點頭:“這么解釋也可以,如果從王室血脈的角度來說,那就是我們每個人體內,或多或少都有些反賊的因子。畢竟是正是反,對于一個政治斗爭風波詭譎的王朝來說根本沒有定數。而一旦出生后顯現于外的因子是‘反’,就會被煌煌大勢所鎮壓。此外,王室子弟自幼就必須生活在王城之中,可以說遭受著最濃郁的毒素侵蝕,所以……”
說到此處,小公主神情嚴肅道:“幾乎每一代王室子弟中,都會有情況與我類似的人出現。每年在宮中暴斃的王室子弟之多匪夷所思,這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并不是死于政治斗爭,而是死于這種近乎天罰的先天不良。”
聽到這里,會場內對小公主的質疑和敵意竟不知不覺間瓦解消散了少許。
無論如何,聽著一個十幾歲的瘦弱少女,陳述自幼所背負的沉重,遭遇的凄慘……只要還有基本的人性,就會有同理心,無法再去責備這位公主殿下。
葉何怔怔問道:“為什么……不把那些先天不良的人,送到遠離王城的地方呢?如果是在王朝氣運不太濃郁的地方,應該可以生存下來吧?”
小公主笑著反問:“為什么呢?”
葉何心中恍然,卻不得不垂下目光,無法再與那對清澈的眼睛對視。
其中承載的深沉,遠不是他這個一身清白的小書生所能承擔的。
火焰王朝,或者說君王的家族,實在是扭曲到了極點!
會場內的氣氛隨之凝重,直到很久之后,才終于有人打破沉默。
是看戲看到不耐煩的藍瀾主動發問。
“所以你為了解毒,不惜推翻自己出身的王朝?一邊享受著王室給予你的種種特權,一邊從根子上挖掉王室的根基,反賊的因子在你身上還真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小公主對此微微一笑,不予置評。
倒是葉何忍不住反駁:“公主殿下從生下來就在被王朝氣運迫害,就算要推翻王朝,也只是在正當防衛吧!?”
藍瀾瞥了他一眼,根本無心理睬。這種迫不及待展示存在感的無名小卒,還不值得她本人浪費口舌。事實上她對小公主的凄慘故事同樣沒什么興趣,比起所謂王室子弟的苦難,民間的苦難無疑更甚十倍!
什么死亡風險更高,那是和同樣生在城里的“中等人家”作對比,真正支撐王朝基石的底層人的死亡數據,甚至很少出現在呈交給王室的統計數據里!
藍瀾感興趣的是,小公主的真實想法,要如何堂而皇之地對這些義軍領袖訴說出來,又要如何爭取支持?
當然,更重要的是,小白要如何處理屆時的矛盾。
一想到大戲即將進入**,藍瀾就興奮得十指微微發抖,甚至就連對小公主的敵意都被壓制了下去。
而在此時,祁邢山也將話題轉移到了真正重要的地方。
“公主殿下這些年來愿意扶持我等義軍的原因,我已經了解了。對于先前的無禮猜想,還望殿下海涵,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