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淮安近日也是煩悶的緊,自母親故去,他自幼跟隨師傅孟非閑游學,心愿就是走遍天下路,看遍天下美景,讀遍天下古籍。因而在京都的時日不多,因好幾年不著家,今年過年他被師傅攆回家父母團聚,年節熱鬧,他與友人外出在酒樓談古論今,他本就生的容貌出眾,酒意上頭不禁作了幾首詩,引得眾人轟然喝彩,卻不想被這酒樓背后的主人盯上了,趁他酒醉,派了個小廝只哄他說家內派車來接,待他迷迷糊糊的上車之后,竟發現車內有一妙齡婦人,該婦人一把抱住他,只說自己傾慕他才學,故而求一見,把他唬的酒醒了一半,忙一把推開,那婦人被甩開也不怒,只盈盈笑道:“妾只是見郎君天資上佳,一番談吐實在叫人心醉,我觀郎君定是要科舉入仕,不如跟了妾,也好教妾為郎君的錦繡前程出一出力?”說罷竟將頭欲往他懷里鉆。趙淮安嚇的連推帶搡,仗著武力從車里跳了下去,卻在推搡中被那婦人扯開了一節衣袖,他顧不得這些,只悶頭往回走,那婦人倒也不急,施施然架著馬車一路跟著,眼見著他進了獅子胡同的趙家宅子,方才離開。
這婦人就是和樂郡主,乃是康王嫡女,她今年二十有六,因保養得宜看著也不過二十許人,因孟皇后愛女韶華公主夭折,為撫慰孟皇后痛失愛女的心,康王將和樂送入宮陪伴孟皇后,因而她自幼在宮中長大,頗得孟皇后愛護。十六歲那年嫁給了驃騎將軍周紹聰,開始一年也是夫妻美滿,奈何她遲遲不孕,夫君一直對她小意溫存,只說不急,但偶然間竟發現夫君與侍女有染,爭吵間倒被周紹聰毆打,她一路至宮中哭訴,孟皇后到底將她養大心存愛護,周紹聰被罰廷杖奪職賦閑在家,二人和離。自此這和樂郡主就開始偷偷豢養面首,聲名狼藉。
這和樂郡主早早的就把趙淮安底兒摸了個清,原本見他風姿懾人,才華橫溢,只想納入府中春風一度,但一打聽竟是個高門公子,但要她如此罷手又覺得舍不得,縱是她閱人無數,這趙家大郎竟是她從未見過的貌美,所謂潘安,不過如此了。她心內翻騰,覺得無論如何不能罷手,故而央求著康王妃,只說對趙大郎一見傾心,愿嫁與他,只要得償所愿,她愿遣散面首,只好好過日子。康王妃覺得愛女自小入宮本就心存愧疚,后來姻緣又坎坷,害得女兒年紀輕輕即背了個和離的名聲,隱約聽說女兒豢養面首,也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心內還是擔憂,突然間聽得女兒要好好過日子,哪有不愿意的,只派了個心腹婆子,秘秘交代一番。
趙淮安見日子平靜如常,只當此事是偶然一過,便恢復了出門訪友,只每次均帶著小廝不敢再獨身一人。那邊康王妃偷偷安排了婆子見得趙家大郎君,回去一說康王妃心內滿意,但覺得女兒是二嫁,還是先打聽一下為好,故而安排了那心腹婆子在宴席上偷偷與小劉氏接上了話。小劉氏聞言大驚,心內百轉千回,這和樂郡主雖出身尊貴,但畢竟是和離之婦,且又聲名狼藉,若答應了,往后北哥兒說親說不得要被拖累,趙家好不容易入了清貴的圈子,這一結親說不得要被人背后唾棄,因而這親,無論如何都是結不得的。她只借口要與夫君商議,說了一籮筐好話,將這婆子好生送走,顧不得宴席沒有結束,只匆匆趕回了府。
這邊小劉氏心焦的等趙如海,卻不知這邊趙如海正攜趙淮安與太原王家兄弟飲酒,因趙家二房如意娶得就是王家女,故而兩家也算的通家之好,而趙淮安和王氏嘉音又有幼時同窗之誼,趙如海與王氏兄弟隱約流露出結親之意,王氏兄弟見了趙淮安只有滿意的,但幼妹是家中掌上明珠,只說此事還要去信家中,但心內是愿意了的,因而頻頻勸酒,賓主盡歡。趙如海回府中是被抬著回去的,小劉氏等了半夜只見了爛醉的夫君,也只得按下心內憂慮。待天明酒醒得知,趙如海只覺得晴天霹靂,這郡主自是萬萬娶不得的,但康王勢大乃是三皇子一派,若因王氏女推了婚事,勢必被康王一派報復,大郎正是科舉的時候,若因此事影響前途實在不智。他思來想去,小劉氏倒不管趙淮安娶不娶,只一條,不能耽誤了她的北兒,故而也是內心惶惶。
趙如海心內翻滾,與幕僚權衡了許久,喚來了趙淮安,將和樂郡主有意于他,這郡主又是如何生平,如此如此說了一番,最后只見趙淮安踉蹌著腳步離了書房。后小劉氏尋得了康王府的那婆子,只說原來趙長風年輕時被一農人救了性命,為報恩當場許下了大郎的婚事,只年齡小便未曾聲張,如今郡主有意卻實在不好隱瞞了,只怨二人沒有緣分吧。那婆子回王府如實匯報,康王妃明知是推辭也無可奈何,只勸女兒早早歇了心思再尋一人吧。和樂自是不信,面上應承了母親,但事已至此她仍是不甘心,只覺得這趙家大郎如此不識抬舉,心內倒是暗暗記了一筆,發狠道:這人是勢在必得!
趙淮安婚事放出去風聲以后,趙如海又備齊賠禮去了王氏兄弟處,王氏兄弟開始還怒不可揭,將此事倒是細細聽了以后,也無可奈何,只得再次去信太原,但太原父親卻回信,只說大郎婚事既已定,趙家二郎也可,趙王兩家仍可通家之好。趙如海自是萬分情愿,王氏兄弟雖詫異,但父母之命,也只得依了父親,交換了定親庚帖,如此,趙家大郎、二郎婚事皆定。
對趙淮安而言,自是苦悶不堪,原本與小師妹嘉音即將結秦晉之好,他心內也是愿意的,轉眼間只因和樂郡主的糾纏,他不得不娶了一鄉野農婦,而小師妹,竟要嫁與了二弟,回想起那些曾與小師妹通信的歲月,只覺恍如隔世。對自己的大婦丁氏,他自知與她無關,甚至心懷愧疚,但無論如何不知該如何面對,只一味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