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瞧見那口棺材的時候,沉靜的面龐上又閃過一抹傷感與沉痛。他盯著棺材看了很久很久,視線再一次落在風無痕身上。
“棺材里的人是不是韓棠?”
風無痕沒有說話嗎,可給出了回答。
他輕輕拍了下棺材蓋,蓋子飛旋而起,足躍起兩丈高才砸下地上。棺材蓋砸下的時候,棺材已轉了九十度,由橫放變得豎立,棺材的口子是朝著孫玉伯的,所以孫玉伯能清楚看見棺材中的人——死人。
這個死人,正是韓棠。
孫玉伯不喜歡看死人,可盯著棺材中的死人看了很久很久,他似乎在判斷這人是不是韓棠。
不管孫玉伯如何看,棺材中的人當然就是韓棠。
孫玉伯終于收回了視線,又問道:“是你殺了韓棠?”
風無痕道:“是我。”
孫玉伯道:“你為什么要殺他?我記得他是你的師父?”
風無痕的面龐閃過一抹傷感之色,語氣卻顯得格外的冷淡:“他不死,我就得死。”
孫玉伯道:“你殺了他,又為什么要將他帶到這里來?”韓棠是孫玉伯最得力的屬下,韓棠死了,孫玉伯卻非常的平靜,非但沒有勃然大怒,甚至一丁點生氣的意思也沒有。他的神情任何人看來都很奇怪。
可風無痕不奇怪。
因為風無痕知道孫玉伯清楚死對于韓棠來說,絕不是痛苦,而是解脫。風無痕也知道孫玉伯必然將他的事情了若指掌。
韓棠這個人沒有朋友,卻有一個信任的人,這個人就是孫玉伯。
韓棠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會隱瞞孫玉伯。
風無痕道:“兩個原因。”
“什么原因?”
“第一,韓棠雖然死了,但要入土為安,而最適合入土為安的地方就在你這里。”風無痕不等孫玉伯說話,就已繼續說了下去:“這二十年來,他為你而生,為你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如今他死了,他的身后事也應當由你來安排,也只有你來安排,他才會滿意。”
孫玉伯本來有話要說,可現在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的拳頭已攥緊,雖然面上還是沒有什么變化,可他的情緒卻是很復雜的,心情是很沉痛的。
他雖然是個梟雄,但卻也有情。
風無痕道:“韓棠雖然死了,但他交代我一件事,所以我不得不來。”風無痕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孫玉伯看完信,一雙穩如磐石的手居然顫抖了起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這才平靜下來,道:“你有沒有看過信?”
“早已看過。”
孫玉伯道:“你答應了?”
風無痕淡淡道:“若不答應,我又何必來見你。”
孫玉伯道:“你為什么答應?”他的眼睛射出鋒銳的光,目光比刀鋒還要更銳利。前一刻他只是一個為好友之死而傷心的老人,這一刻他又變成了殺人如拾草芥的梟雄。
風無痕不但臉色沒有變化,而且想也沒有想就回答道:“他照顧了我十三年,而只需要我為你效力五年,無論如何看來都是我占了便宜。”
孫玉伯冷冷道:“如果你不拿出這封信,你會更占便宜。”
“是的。”
孫玉伯道:“你為什么要拿出來?”
風無痕淡淡道:“一個人若是欠下了債,就需要還!當年他欠你的,所以用一生來償還,而我欠他的,當然也應該還。”
孫玉伯忽然不說話了,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道:“如果不是知道韓棠沒有兒子,我甚至懷疑你就是他的兒子,你們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風無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開玩笑道:“我們不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因為我比他好看得多。”
孫玉伯也想笑,可就在這時,風無痕又繼續道:“我雖然不是他的兒子,但他卻是我的師父。”
風無痕的語氣很平靜,本來想笑的孫玉伯已笑不出來了,他能從風無痕這句話中聽到無限的傷感。
他忽然有一種感覺,風無痕雖然就在他的面前,卻仿佛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空間。
他一直與孤獨為伴,過去,現在,未來,都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