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一怔,坊卒以為他不耐煩,趕緊賠笑,“小人也是慌了。楊中允知曉的,咱們干了多年坊卒,若是不用了,以后咱們還不得餓死?”
“街市上的活計這么多,為何會餓死?”
“可咱們……咱們干了一輩子這個,不會干別的啊!”
“不是不會干,而是覺得丟人,可對?”
坊卒一怔。
楊玄牽著馬韁,“其一,此事我并未聽聞。其二,老天爺餓不死好手好腳的人。”
坊卒只覺得一股勇氣涌上心頭,感激的道:“還請楊中允賜教。”
“只要努力,不怕丟人,那么,車到山前必有路!”
坊卒束手而立,“謹受教。”
一個事兒干的太久了,太平穩了,少了競爭和壓力,時日一長,這個人也就差不多廢掉了。
太子中允這個活兒就是如此。
“東宮是個爛泥潭,那些人能歇著就不干活。加之太子不管事,唯一一個管事的太子詹事鐘遂忙不過來,所以郎君,這是個輕省的活。”
老賊打探到了不少消息,讓楊玄不至于一去兩眼摸黑。
“左春坊左庶子陳卓,此人油滑,不知曉是哪邊的人。”
楊玄幽幽的道:“能在東宮任職的,要么是一家四姓為太子準備的人手,要么是皇帝安插的人手,要么……”
“要么是倒霉蛋。”烏達都聽懂了。
“沒錯。”老賊說道:“另一個左庶子史貴是一家四姓的人。”
太子處境艱難,楊松成為外孫準備些人手也是情理之中。
“另一個太子中允陳虎就是個倒霉蛋。他原先本已準備去地方任職,卻得罪了上官。上官尋了他一個錯處,隨即被丟到了東宮。”
左春坊兩個左庶子,兩個太子中允,就這了。
一個立場不明,一個是一家四姓的人。至于另一個同僚陳虎,卻是個倒霉蛋。
“真是……有趣啊!”楊玄不禁感慨著。
哪怕是在被稱為蠻荒之地的北疆,官員來歷也沒那么復雜。
可見長安處處都是坑,不小心就會坑死自己。
到了宮中,先驗證身份,混個臉熟,隨即去右側的少陽院。
少陽院便是太子的地方,也就是俗稱的東宮。但和以往的東宮相比,地盤小了許多。
兩個小吏在大門外等候。
笑嘻嘻的小吏上前,“小人高越,見過中允。”
另一個先觀察了楊玄一眼,謹慎的壓低聲音,“小人馮時堂,見過中允。”
邊上的官員笑道:“這二人便跟著中允辦事,若是不妥,中允只管說,換了了事。”
楊玄頷首,“好好干。”
沒有訓話,沒有冷漠,就這么淡淡一句好好干。
高越和馮時堂躬身,“是。”
二人在前面引路。
高越笑道:“好教中允得知,昨日陳庶子便說今日等著中允。”
這是示好之意?
楊玄不覺得。
另一個庶子史貴呢?
楊玄壓下心中的疑惑,跟著兩個小吏到了一間值房外。
“還請稟告,楊中允求見。”高越看來很熟絡。
少頃,一個小吏出來,“楊中允請進。”
這里和北疆的氣氛截然不同,更多了些等級森嚴和呆板的氣息。
楊玄進去,就見兩個男子坐在上首,左側的面色白皙,臉頰有些瘦削,微笑頷首,“可是楊中允?”
右側一個神色淡然,“老夫史貴。”
按理該是楊玄先自我介紹,可二人竟然搶先。
這個東宮,真特么的古怪。
楊玄拱手,“下官楊玄,見過陳庶子,見過史庶子。”
史貴頷首,眼神有些不耐煩。
陳卓笑道:“此次你出使南周之事東宮都知曉了,得知正使將會來東宮為太子中允,上下振奮啊!可見陛下對殿下的重視。”
是啊!重視的把他老婆都搶了……楊玄微笑,“楊庶子謬贊了。”
史貴突然說道:“聽聞你最近忙著成親?”
這話什么意思?
除非是相熟和親切的上官,否則不會過問下屬的私事。
史貴是一家四姓的人,此刻拋出這個問題有什么目的?
試探我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