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工廠的環境要搞好一點兒嘛,安全生產很重要,你看我那年,不就因為這個差點兒死了……”
“唉,你不知道現在安全辦的那幫屌毛,三天五天的來我那里查,還有環保的那幫,隔三差五的就來一批人,煩死了!”甄宇康不滿的搖了搖頭,“特別是那幫環保的,他們手里有上級下達的文件,他們的工作就是查環保,說你不行你就得關門整頓,煩都煩死了!”
“你這么說我就不敢把訂單外發給你了。”李喚飛半開玩笑著說到。
“做我們這行的你還不知道啊,那幫屌毛,一進到車間,‘呃,這個不行這個不行,你們車間里有氣味,要整改’,這不扯他的蛋嘛,別說車間,就連我們自己家里,時間久了也會有氣味的,這怎么整改嘛!”甄宇康嘲笑著說著,他真恨不得再懟一下那幫“屌毛”。
“深圳這邊算好了。在惠市那邊,我朋友的工廠,到現在都被關停了快一個月了。現在又是年底,訂單壓的又多。”老廣也擼起袖子嘮了起來,“他丫的上級下來查環保,他們那個區的環保局,馬上給供電所下令,讓他們斷哪里的電就斷哪里的電,這樣上級一查,什么事兒都沒有。”說著,老廣攤開雙手,“沒有工業生產啊,哪里還會有工業污染嘛。”
說完,大家伙兒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們現在就是一刀切一片殺,反正你工廠開不開工,工人有沒有事做都不關他們的事兒,他們肯定是每個月都有工資領的,而且如果查不出問題,他們還能領獎金呢。”甄宇康苦笑著,“說我們車間有味道那撥人,后來請他們出去吃了個飯,塞了點兒紅包,后來好了,什么味道都沒有了。”
說著,大家伙兒都大笑了起來。雖然一個比一個笑得苦逼……
“現在中小企業就是沒有發言權,上面怎么說我們就得怎么做,也從來沒有人站在我們這些中小企業的立場上說一句話。”魏強管理車間,他對此類查那類查也是深有體會和萬千無奈的,他突然精神了起來,道:“現在哪里都想用房地產來拉動當地的GDP,誰還有心思考慮工業的發展。最簡單的,一個城市的一個區域,工業分布,就應該由政府部門來主導。比如說,重污染的劃到一個工業片區,輕污染的劃到一個工業片區,幾乎沒什么污染的劃到一個工業片區,這樣,根據不同的企業征收不同的稅種和稅率,政府再統一建設一個處理廢水、廢氣、廢渣的環保工程,而且就建立在相應的工業區旁邊,及時處理污染物,這樣又方便他們管理又方便他們治理又方便大家的生產生活,不是很好嗎?”
“這樣實施起來不行的。”甄宇康搖了搖頭,“現在他們為了推卸責任,從來都是請第三方出面具體實行和操作的。比如我們工廠所在的那個片區,深圳市去年劃撥了兩個多億的財政支出,用來治理污染的,而這個片區的相關負責人,他不是花錢努力治理污染,而是拼命的去找第三方代理來查辦下面的工業和企業,這中間就給我們企業增加了很多成本了,你知道第三方代理是來干嘛的?他們也是以盈利為目的的,他們不是對人民負責為了環境更美好,他們是為了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從中撈錢來的。而那些能做為第三方的人,會是哪些人,這就不言而喻了,不是雞犬就是鴨鵝。如果再讓政府來主導我們,到時第三方更多,我們的壓力也會更大!”
“深圳的投資環境在全國來說算是很好的了。你就說我一個朋友,前兩年,他就是嫌深圳的場地租金貴、人工費高,后來他把自己的工廠搬去了那條河的南邊的那個省去了,才去了不到三年,又跑回來了。內地的投資環境真的太恐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工廠,今天這個局的人來查,明天那個局的人來查,后天又那個局的人來查,一個地方能跟企業扯上關系的局不下十個,然后天天忙著應酬啊,陪這個完又要陪那個。特別是節假日的時候,除了陪吃陪喝陪玩樂,還要給各個局發紅包送禮品。那樣做企業就很蛋疼了。”老廣的表情,是想笑,又是憤慨,“你企業做不做、做得怎么樣,跟他們有毛線關系,反正他們不愁沒有工資領。”
“嘿,何止河的南邊的那個省,在我們老家還不一個樣,內地的那些戴高帽的人,如果有一半是真心的為當地的經濟和百姓著想的,我們國家的發展不知道要快多少倍!”李喚飛終于也忍不住了的參與了這與他相關又沒人聽,與他無關卻又有人想哭了聽的“討論會”里,“大家積極發言,我拿張紙和筆記下來,到時找機會上報中央……”
說著,大家伙兒都笑了……
做企業的人聚在一起聊什么,聊的就是這些實實在在的好與不好,聊的就是這些公與不公,聊的就是這些“有奈”與無奈……而在他們聊的時候,還得關起門來,在一個小房間里,跟鬼聊著似的,過過嘴癮罷了,因為鬼,永遠只聽得懂鬼話,也永遠只聽鬼話,人話之于他們,那是一紙隨便都能甩進垃圾簍里的屁話……
做企業不容易,管理這些鬼們更不容易,一個正常的做企業的人,當他們在罵鬼的時候,絕不會動不動就談體制“噴”黨派,因為在他們手下管理著的,也有很多“小鬼”,他們知道“鬼”,管理起來,有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