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純真滿足的笑容,是治愈成人世界諸般煩惱與困頓的一劑良藥。
“林醫生的童年,應該很幸福吧?”
迎著光,程默將一只手掩在額頭處,細細搜索著旋轉木馬上米粒的身影,看似無心的問。
林知先前情緒上的波動,她其實盡收眼底。
“那要看拿誰作為參照物了!”
林知眺望著天邊一團若有似無的棉花云,隨口回。
在白色毛衣的襯托下,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更顯干凈和俊朗。
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和落寞。
“上學之前,我一直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上學后,生活就在爺爺奶奶家和學校兩點之間徘徊。”
林知的記憶被拉回到小時候。
那時,他總喜歡搬個小凳子,坐在爺爺身邊,靜靜地看爺爺讀書。
時而,凝視窗外的云;時而,追尋天邊的鳥。
世界,除了清晨、黃昏,和書,什么也沒有。
“一開始,是爺爺念給我聽。后來,是奶奶戴著老花鏡,陪著我讀。再后來,就只剩我一個人。在書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那你的父母呢?”
誰能想到,天才養成記的真相更像是一場孤獨的修行?程默忍不住問。
“記憶中,小時候我的父母都很忙!他們一個是醫生,一個是大學教授。總有做不完的手術,改不完的論文;出不完的差,開不完的會!”
一個人的童年。
孤獨而寂靜的成長!
難怪程默之前問他,到底看過多少本書才會把自己變成行走的百科全書的時候,林知只是無奈一笑。
這份不快樂,程默給不了他安慰。
因為她,更不快樂。
“那時候,我特別羨慕朝陽師姐!”
原本有些憂傷的話題,被林知話鋒一轉,氣氛又立刻變得輕松許多。
“為什么?”
“因為她小時候身邊總圍著一圈人!李主任為了照顧師姐,在事業最緊要的關頭,在家一待就是六年!朝院長甚至放棄了去北京的晉升機會,只為留在安市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女兒!”
如果用朝陽的童年來做參照物,沒有父母陪伴的林知確實是不幸的。
可與程默想比,他們又都生在了福窩里。
“你可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的童年,擁有父母的陪伴,比沒有他們的陪伴更為可怕!”
話題既說到這里,程默又如何能拒絕記憶深處里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
誰能想到,平日在外面,總是以一副憨厚老實形象示人的父親,在家里,但凡母女倆有一點做得不符合他的心意,發起瘋來,就把她和母親往死里掐,往死里踹,往死里打!
在程默的童年記憶里,除了母親的祈求、哀嚎、抽泣聲,自己的恐懼、無助、吶喊聲,什么也不曾留下。
父親這個名詞,對她而言,是一個比魔鬼更為可怕的存在。
縱使而今的程默已經堅不可摧,一想到過往記憶里被父親毒打、恐嚇的畫面,那種無助和絕望還是會瞬間將她吞沒。
程默的眼眶被撒哈拉沙漠的狂沙,圍剿著。
可像往常一樣。
她給自己戴上了一副足以掩去大半邊表情的黑墨鏡。
這樣,就算太平洋的海水都倒灌進她的眼眶,她也能讓自己看起來云淡風輕。
不知怎么的,雖然不知道程默的童年都經歷過什么,但看著眼前安靜又落寞,卻依然故作堅強的她,林知的心會莫名的感到難過和心疼。
用最跋扈、囂張的軀殼,掩飾最柔軟的靈魂。
傻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