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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皇帝，江意入內，太上皇卻是睜開了眼睛，看向她道：“皇帝是不是想讓你監視我，好把什么都告訴他？”</p>
不等江意回答，太上皇就又道：“知道我為什么讓你留下嗎，就是因為你不是宮里的皇子公主。”</p>
江意調侃道：“太上皇不是說因為見不得我在宮外跟蘇薄在一起么。”</p>
太上皇哼了一聲。</p>
江意過來，問：“書還要不要繼續念？”</p>
太上皇道：“繼續。”</p>
她翻開書頁，在繼續念方才未完的內容之前，忽道了一句：“太上皇放心，我知道。”</p>
太上皇眉目舒展，重新閉上眼聽。</p>
江重烈進宮來看他，他昏昏睡睡之際，又醒了兩回，和他聊了兩句從前的往事。</p>
太上皇說：“方才，我夢見顧老頭了。他說等我好久了。”</p>
江重烈無言。</p>
太上皇笑了一聲，粗嘎道：“那老東西，好像長胖了，紅光滿面的。”</p>
江意轉過頭去，看向寢宮門外明烈的陽光，刺得眼睛酸疼。</p>
太上皇握著江重烈的手，道：“你這老小子，小我們一輩，等我跟顧老頭會面以后，你可別來，我們暫時都不想看見你。”</p>
他嘆口氣，“往后，就都交給兒孫了。他們做得好不好，你逢年過節的時候，燒點紙錢，告訴我們就行。”</p>
江重烈答應下來。</p>
江意想，她之所以相信君臣，大抵就是因為她父親和太上皇他們這一輩的情義吧。</p>
沒有血緣關系，也沒有君臣的壓迫感，但是羈絆卻斬不斷。</p>
江意看見她爹哭了，哭得隱忍而哀痛。</p>
太上皇道：“老子還沒死呢，你哭個錘子！”但他眼角分明也濕了，“就是回想當年，我被圍困斷了條腿的時候……算了，不提當年。下次見面，應該就是我躺棺材里，你在棺材外了。滾吧，等我死了你再來，給老子磕頭。”</p>
江重烈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抱拳道：“臣遵旨。”</p>
“江丫頭，送一送你爹。”</p>
后來，太上皇終于還是對江意道：“你替我宣，叫玧兒，和蘇薄，一同覲見。”</p>
有生之年，如若再不見見他們倆，怕是也沒有機會了。</p>
遂這日下午，謝玧和蘇薄一同至太陳宮。</p>
太上皇也沒有讓他們倆先后進去，而是兩人一起進。</p>
進去以后一起見禮，太上皇就看著那兩人，久久回不過神來。</p>
謝玧消瘦了很多，眼神里不復往日的溫和儒雅，而是沉甸甸的蕭條。謝玧自上次半夜從太陳宮離開以后，就沒有再在太上皇面前出現。他只遣了東宮的人每日在這里候著。</p>
他按時上朝，努力監國，努力完成從御書房轉交到他東宮的瑣碎政務。</p>
在蘇薄和劉斐的人勢同水火之際，他還從中穩住朝綱，并讓他東宮的屬臣趁勢而上，占一席之地。</p>
如果爺爺對他最后的期望是朝堂，是天下，如果那樣能讓爺爺安心，他定會拼盡所有，讓爺爺安心。</p>
而蘇薄在太上皇看來，還和以往一樣，不茍言笑，甚至是有些冷漠。</p>
太上皇知道，自己于他而言，就只是君。除了君上旨意，便不再剩半點情分。</p>
可這些年，在差遣他的同時，又何嘗不是給了他一個庇護之所呢。</p>
太上皇想著，這臭小子，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感恩。但是，眼前的這一幕，這兩個年輕人站在一起時的光景，大概也就只有在自己彌留之際的時候，會這么糊涂地想要再看一眼了吧。</p>
他們一個是他從小看顧到大的，一個是最像他自己的；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走的也是不同的路。將來只會是君臣，也萬不應該這么站在一起。</p>
最終太上皇叫他倆來，也沒吩咐任何事，只是聊了幾句，就又放他們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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