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獻吉高徒,好,很好,你沒給你老師丟人。”
岑文進一下興奮了。
他跟李夢陽可算得上是忘年交。
但高興之余,他還是忍不住擔心老友李東陽。
為什么他提起李夢陽來,要跟李東陽用玩笑的口吻?
還不是因為李夢陽跟李東陽本來好好的假本家,在他跟楊一清等老朋友的撮合下,還差點成了師生。
結果最終卻陰差陽錯,已經入了李東陽茶陵派中的李夢陽破門而出,自立學派去了。
哎,本想促成一段文壇佳話,不想又是一場恩怨情仇。
想起李東陽跟李夢陽之間的陳年往事,岑文進就滿腹唏噓止不住。
賓之這剛強的性子啊,生生蹉跎了獻吉好長一段時光,不然大唐如今也不至于淪落到青黃不接的境地。
但一筆糊涂賬,扯不清楚。
只能多彌合彌合了。
“你是獻吉弟子?那你說說,你之前言語未盡,對大唐儒門當下境況,到底是怎么一番認知。且放心大膽說來,求同存異這點心胸老夫還是不缺的。”
李東陽沒管岑文進的擔心,但也沒有爆他的牛脾氣,反而一改老教習模樣,對張浩源循循善誘。
眾學子安靜下來,看著張浩源翹首以盼。
張恒卻不引人注意的瞅著李東陽。
這老頭性情變化好快,指定沒憋好屁,浩源兄說不得就要掉坑了,我得看著點。
哎,真不想多事的,但,誰叫哥古道熱腸,見不得朋友吃虧呢。
“是,尊長有命,學生斗膽。”
張浩源不疑有他,恭敬領命。
“我儒門在大唐有至誠書院,于京都培育天下英才。京都有國子監,兼收并蓄舉國士子。”
“各地仍有官學,有縣學,乃至村落之間私塾星羅棋布。更兼自童生試后,入儒門為學子,均有朝堂補貼供養,可一心攻讀圣賢書,不為外物所惑。”
“放眼大唐,書聲瑯瑯,充溢天地呼?矜矜學子,遍布村舍之間,充塞城府。”
“江湖之遠,有才子寄情山水,歌以詠志。廟堂之高,有大儒秉政,海內一清。”
“外雖有百家興起,互表崢嶸,但在我大唐,儒門聲望日隆,正是如日中天。”
“學生以為,長此以往,儒門于大唐必然郭若金湯,不可動搖。又何憂之有?”
張浩源聲如鶴鳴清亮嘹遠,回蕩在春望樓上,又像一股粽粽清泉,流過眾多學子心田,讓他們眼神發亮。
是啊,張舉人不愧是空同公高徒,此言真是醍醐灌頂,讓吾等茅塞頓開。
我儒門永鎮大唐,又有何憂患呢?
一眾學子雖然不說話,但明亮起來的眼神卻將他們的心思展現的淋漓盡致。
李東陽跟岑文進聽完張浩源信心滿滿的高談闊論,再看堂中眾學子,不禁相視一眼,均在眼中閃過一抹苦澀。
這等驕傲自滿的言論,不想居然是眾多學子心聲。
我們這些老家伙,要為此事負責啊。
是我們將學子保護的太好,以至于一群朽木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還悠然自得,夸夸其談。
“走吧,都走吧。不要再來了,老夫不想見你們,老夫只想喝酒。景仁,叫酒來,今日陪老夫一醉……老夫愧對家國,愧對先賢啊!”
李東陽揮著袖子開始驅趕學子,悲愴的像老猿啼哭空谷,如同是瘋了。
“閣老,我說的可有謬誤?我……”
張浩源驚疑不定,慌忙拱手要問詢。
“滾!”
不想李東陽勃然作色,舌綻春雷。
“嘿你這老兒,好不地道!”
張恒將懵逼的好友往后一拉,直面須發皆張的李東陽。
他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