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下意識地低頭望去,只見腳下一片黑色霧氣,甚至已經漸漸漫過腳面,仿佛是暴雨時節的街道,因為雨水來不及排泄的緣故,逐漸形成積水,乍一看去,更像是一方湖泊。
在這片黑氣之下,地面竟然開始蠕動,變得高低不平,有手掌伸出地面,妄圖抓住齊玄素的腳腕。
張月鹿抖了抖袖子,以劍氣斬去這些手掌,神色愈發凝重。
后寺本就遍植樹木,郁郁蔥蔥,此時這些樹木已經枯死,樹干扭曲盤結,并非筆直,而是呈現出極為古怪的形貌,就像一個個正在掙扎哀嚎的人。樹干上開裂的口子,就像一張張血盆大口,正擇人欲噬。
在更遠處,便是濃稠的黑霧,不知有多少個黑影正在來回徘徊,透出點點紅芒,好似一雙雙血瞳,數也數不過來,正死死盯著跨過香水河的兩人。
齊玄素見此情景,忽然有些熟悉的感覺。
是了,那個夢。
他在夢里,那座黑色的大山,登山的路上,山頂的火堆旁邊,經常被好些藏在黑暗中的黑影血眸盯著,相較于夢中的那些黑影,此時的這些黑影反而不算什么了,甚至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此處,齊玄素不知為何,又覺得輕松許多。
這大約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
張月鹿走在前面,以手中“蒼雷”開路,齊玄素跟隨在后面,“飛英”利則利矣,卻不能像“蒼雷”那樣召喚雷電,對付這種虛實不定的鬼魅之流,卻是不怎么好用,于是他專心以法力催動仿制的“九陽離火罩”,從旁策應。
兩人聯手,雷火并用,便如劈風破浪一般,朝著大報恩寺深處殺去。凡是敢于靠近的黑影,都被雷霆烈火悉數絞殺。
只是如此一來,兩人也如黑夜中的明燈一般,不知吸引了多少黑影的目光,就見遠處的黑影如同潮水一般涌了過來。
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各種窸窸窣窣的詭異聲音,似笑似哭,似悲似樂,起初極小,繼而不斷變大,就如溪流匯聚成大河,最終層層疊疊,鋪天蓋地。
僅僅是聲音,便可讓尋常人心智崩潰。就算齊玄素身懷不俗修為,仍舊覺得有輕微的頭暈目眩之感,只能咬一下舌尖,強行保持清醒,同時也以“太乙云衣”的云氣將自己團團護住。
齊玄素跟在張月鹿的身后,尚且如此,首當其沖的張月鹿所受的壓力更是可想而知。不過張月鹿畢竟已經躋身天人,對于這些詭異聲音充耳不聞,始終只用“蒼雷”,并沒有用“無相紙”。
這些黑影是在陰陽倒錯、地氣躁動之后,由逸散的錯亂地氣生出,無形無質,傷人無形,不僅傷人體魄,也傷神魂和修為,實在是馬虎不得。
不過到了這時候,謫仙人的優勢就體現出來,真元較之真氣,更為凝實,也更為純粹,號稱是只要修為足夠,就沒有破綻,沒有弱點。此時也是如此,這些黑影絲毫竟是近不得張月鹿身周三尺,都被“五氣煙羅”悉數擋下。
在張月鹿躋身天人之后,“五氣煙羅”也發生了變化,愈發云淡風輕,若有若無,卻是絲毫不遜于“太乙云衣”的自生云氣。
如此一路急行,不消片刻,琉璃塔已經遙遙可見。按照道理來說,琉璃塔號稱天下第二高塔,應是還未進入寺門便可見得此塔,只因此時絕大部分塔身都被黑霧籠罩,所以直到此時,才勉強見得真容。
此時的琉璃塔已經不復往日里七彩璀璨,通體暗沉,如同一座死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