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白靖嘆息一聲“也談不上難言之隱,只是只是自從李命煌的事情后,我和她之間就變得十分尷尬,我這次來玉京,她留在吳州,也多少有些躲出來的意思。”
這話卻是有些沒頭沒尾,不過齊玄素還是聽懂了,這個“她”自然是指張玉月。
董白靖忽然說道“我看得出來,她還是沒有放下李命煌。”
齊玄素卻是不以為然“沒有那么復雜,也沒什么放下放不下的。”
董白靖不由一怔。
齊玄素道“像她這種從小出身于尊貴人家又循規蹈矩長大的女子來說,最容易被這種所謂的壞男人吸引,其實吸引她們的不是壞,而是破壞規矩的刺激感。”
董白靖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齊玄素會說出這么一番話。
齊玄素之所以對岳柳離之流不感興趣,就是因為他過早地洞悉了某些陰暗面,此時也不介意點撥一下這個可憐的姐夫“人是有獸性的,而各種道理和規矩則把這種獸性壓制束縛了。像她這種從小被規矩束縛著長大的女子,忽然遇到那種不被規矩束縛、充滿獸性的男子,淪陷幾乎是必然,她們那淺薄的認知根本無法分辨喜歡與刺激的區別,或者說她們根本不想區分,那么她們被征服也就是順理成章。”
“說得文雅一點,你無法想象這種偏離正軌的刺激對于在優渥安全的花圃中長大的嬌花們有多大的吸引力。說得難聽些,太平日子過得太多,日子太舒服了,甚至有些乏味,總要找點刺激才行。”
“李命煌拿她當個丫鬟看,讓她跪著。你把她當仙女看,你自己跪著。換你處在她的位置上,你覺得誰更像男人”
董白靖初聽這番話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惱怒,幾乎想要拂袖而去,可在惱怒之后,仔細去想,卻又覺得有幾分道理。
他忽然明白,為什么張玉月第一次見到齊玄素就認定齊玄素是第二個李命煌了。
因為從本質上來說,齊玄素和李命煌是一類人,都是下層出身,不擇手段,充滿獸性。
也正因如此,齊玄素才能一眼洞悉李命煌與張玉月這段畸形關系的本質,與相貌無關,與家世無關,甚至與感情無關,只與人性有關。
董白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喃喃道“為什么會這樣”
齊玄素用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因為她太弱了,總覺得男人是大樹,自己是絲蘿,什么絲蘿非獨生,愿托喬木,那就必然如此。”
這里的弱,與境界修為無關,與身份地位無關,只與精神有關。
不敢反抗規矩又渴望自由。畏懼權威,不敢有絲毫逾越,所以必須要有個人領著她,才敢稍稍逾越雷池,又將其視作自由本身。
齊玄素還有后半句話沒說。
張月鹿就不會如此,張月鹿的精神是強大的,她不會被什么人征服,包括齊玄素,她也不想征服什么人,她只想讓事情是本來該有的樣子。
只有這樣強大的內心,才敢于說出我要改變道門的話語。
這也是齊玄素認為張玉月膚淺的原因,沉浸在稍稍逾越雷池的刺激之中不能自拔,殊不知張月鹿要把這個雷池砸爛,自己造一個新的雷池。
兩者相差,何其懸殊。
便在這時,飛舟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