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著金魚花面的油紙傘,挪步至姑娘跟前,語重心長地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名叫玲瓏吧?玲瓏姑娘,你走吧,我家主子只看錢,不看人情,生平最恨窮酸人,他是不會幫你的。”
被喚作玲瓏的那名姑娘抬起頭,由于淋了許久的雨,她的唇色都發白。原本的柳眉朱顏,此時也少了許多精神氣兒,單看面色便覺得慘兮兮的。
玲瓏打著寒顫,她咬緊牙關,憋出一句:“我想見白老板,勞煩小哥通融。”
柳川見她倔強,勸也勸不動,無奈極了:“玲瓏姑娘,你聽我一句勸,我家主子……”
他頓了頓,悄聲說:“也算是蛇蝎心腸,他必不會心軟的,你還是趕緊走吧,何苦費無用功呢。”
聽下屬這般點評白夢來,玲瓏倒是很想發笑。
還沒等虛弱的玲瓏牽起嘴角,一道清冽的男子嗓音便從旁側傳來:“誰說我是滿腹黑水?柳川,我竟沒想到你在人后這般詆毀主子,我分明是菩薩心腸……”
那聲音三分慵懶七分冷情,細細品去,還帶點漫不經心。
玲瓏再蠢,也知曉來人是誰。
她驚訝地偏頭,喜極而泣:“白老板!”
實際上,匯聚至她下顎的并不是淚水,而是源源不斷的雨水。她狼狽極了,身上那件素絨粉花襖子吸了水,緊緊依附在肌膚之上,好似裹挾了一層冰。她冷得幾乎昏厥,可看到白夢來的一瞬間,又喜出望外,強忍著不適,“活”了過來。
玲瓏太開心了,她下意識想去拉扯白夢來的衣袖,奈何對方嫌她臟,堪堪避過了。
白夢來譏諷地道:“哪來的落水狗,膽敢碰我這上好的綢緞衣衫。”
聞言,玲瓏落寞地蜷曲手指,忙收回了手,不安地低著頭。
她有求于白夢來,想給他磕頭:“白老板,我聽聞你神通廣大,可查天下事。我……我特地來求你幫忙找一個人。”
白夢來不耐煩地道:“不是和你說了嗎?要是拿得出一百兩,我就幫你。我是做買賣的商人,不是樂善好施的佛陀,豈會平白幫你?拿不出錢就離金膳齋遠一些,凈給人添麻煩。”
“求求你了……”玲瓏作勢想給白夢來磕頭,奈何她微微低下的頭,瞬間被白夢來那雙竹青鞋面的皂靴給抬住了。
白夢來瞪了她一眼,道:“可使不得磕頭,我受不起這一拜。本就是肉眼凡胎,還要受人叩拜與香火,那是要折壽的。小丫頭別為難我,去別處玩!實在不行就去尋官家,尋我有什么用。”
玲瓏落寞地道:“官家不會管的,我只能來求白老板了。”
“這我不管!”白夢來朝柳川點了點頭,道,“轟走轟走,可別礙眼了!”
柳川無法,只能朝玲瓏作揖道歉:“對不住了,姑娘。”
就在玲瓏要被拎著后領拖走的時候,她慌忙間扯住了白夢來的衣下擺。
玲瓏抬眸,哀怨地看著白夢來。她想求他,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白夢來鐵石心腸,求他有什么用呢?
可是,她不能走啊,不然就功虧一簣了。
小丫頭片子什么話都不說,可那眼神既絕望又倔強,像是放棄了,又好似永不言敗。
白夢來望著那雙霧濛濛的眼睛,他從她的眼里讀出了很多情緒。
哀求、絕望、期盼。她將他當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在求他。
白夢來微微蹙眉,腦中閃現幾個兒時的畫面,一時間神情恍惚。
他也知曉求人的苦楚,也有過傷懷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