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稀得理她的滿腹黑水,左右是些淺顯的蠢心思,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白夢來大度地和她問話,擺出既往不咎的架勢來,問:“你方才咋咋呼呼,是想同我說什么呢?”
玲瓏這才想起來,同白夢來講:“先前我在山腳下見到雪狐貍了,聽人說,那是特地下山來討要吃食的。熟悉了山路的雪狐貍,日后若有人在雪山里迷路,還能幫著帶路,你說有意思不?”
白夢來琢磨了一番,若有所思地問:“敢情在這地界,狐貍倒是個保家仙了。”
白夢來倒是聽說這北方地域有供奉保家仙的說法,里頭的門道分為五大家,也就是胡黃白柳灰五大仙兒。其實細細說來,不過是狐貍、黃鼠狼、蛇鼠,還有小豪豬,即為刺猬。民以食為天,平日田地山野里最常見的就是這幾種活物,自然就認為它們是守著糧食的地仙兒,要妥善奉養。
白夢來對這些不太信,不過入鄉隨俗,他倒也沒有爭論的心思。
他朝伙房走去,果然在屋隅角落尋到了一處神龕,里頭擺著一只白瓷狐貍,紅眼粉鼻,姿態慵懶,雕琢得惟妙惟肖。那小廟底下擺著滿滿當當的陶碗,有熱氣騰騰的饅頭,有晾干的柿餅,都沒落灰,顯然是剛供上的。
這里的人還挺信保家仙的,白夢來有了成算,問起燒水的堂倌:“小哥,你這兒信奉的是哪路仙家?”
他說完,還給堂倌丟了一枚海棠銀錁子,供他賞玩。
堂倌一見是白夢來,又下意識抬手,接來銀錁子,喜不自勝地道:“噯,爺,大清早的給您請個萬福。說起這小廟啊,供的是胡白仙兒,就是雪狐貍。咱這荊州,家家戶戶都養這個,可祈求財源廣進的。”
他虛虛護著白夢來往屋外走,指著不遠處白雪皚皚的山峰,道:“那雪山頂上還真有狐仙呢,有人瞧見過。”
他忽然想起一樁辛秘事兒,鬼鬼祟祟地道:“和爺說啊,這永嘉鎮的鐘記布坊就出過狐仙呢!”
白夢來聽他說起鐘記布坊,嗤笑一聲,激他講后文:“渾說什么?這世上哪來的狐仙?”
堂倌吹牛踢到了鐵板,也急了起來:“您還真別不信!您出去隨便問問,哪家不知曉鐘記布坊出過狐仙夫人的事兒?”
玲瓏緊趕慢趕追上白夢來,還沒來得及歇落一程子,就聽到了這匪夷所思的故事,忙追問:“狐仙夫人?打哪兒來的?這是怎么一回事啊?”
說相聲故事,可不就差個捧哏嗎?
此時玲瓏適時遞火點鞭,堂倌便順著話茬子往下說了:“幾位的口音聽著像外來客吧?肯定不知道當地的事兒。二十多年前,鐘記布坊還是鐘大家當主子的時候,某次在雪山上遇到個國色天香且不知來歷的美人兒,把人接回府中過生活。那美人兒豈是肉眼凡胎?分明是雪狐貍變化多端,幻化成的美人。她有道術啊,生了一對雙生閨女后,把鐘大家克死在海上,隨后美人也和那一對雙生閨女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市井里都傳啊,說是雪狐貍變成人尋男子產小狐妖,生完了便拋棄了男人,把小狐妖也帶回雪山上修煉了!”
玲瓏同白夢來面面相覷,他們自然是知曉這一對雙生女的去向,那不就是鐘景和鐘瑤嗎?狐仙什么的,真是無稽之談。
玲瓏納悶地問:“你們怎么篤定她們是狐仙?”
堂倌解釋:“聽鐘家人說啊,這雙生女和美人夫人的背上都有狐貍印,那就是狐妖的神印,做不得假。所以說,越是漂亮的女子越危險,保不準是哪路仙家來勾魂呢!”
堂倌說起這個都心有戚戚,那段時間,大家供奉雪狐貍更是起勁了,生怕一個開罪,讓狐仙勾了魂魄去。
玲瓏如果不知道鐘姨娘的存在,興許會信這些東西,如今知道了內情,聽起傳說倒覺得乏味沒勁得很。
可見,所有神秘故事都是未知全貌的時刻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