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他弟的境況也好查,隨便尋個布坊老板一問便知。
那老板姓許,聊起李家,嘖嘖稱奇:“那李家布坊的李老板十幾年前外出運貨遭了事故死了,家里就留下一雙兒女以及后來娶的夫人。家里挑梁的大人都去世了,沒人會制布了呀,只能關了店。后娘見一對兒女都不是親生的,不好帶,于是偷跑出去跟其他野男人私奔了。那一雙兒女就這般離了青蛇鎮,說是上皇城投奔遠親去了。誰知道八九年前,李家小子居然攜財回來了,還說他在皇城做過員外郎的,如今是滿腹詩書的李員外,在鎮上捐錢修葺了兩個私塾,下個月還要娶青蛇鎮縣令的千金小姐呢!”
在許老板眼里,他們這樣商戶出身的人若是能搭上官家,簡直就是天大的造化。無論是做個什么小本生意,后頭都有官府撐腰,那膽兒還不肥嗎?
許老板酸溜溜地道:“也是李員外和縣令千金年歲相當,若是我年輕個那么二十年,保不準也能同縣令千金有個什么姻緣紅線。幾位是不知道,我年輕的時候,那也是青蛇鎮一等一的美郎君。我家夫人就是瞧中了我的美色,垂涎三尺,這才上我家來求親,逼我娶她的!”
許老板如今長得……很是心寬體胖,半點都瞧不出來年輕時候的美姿儀了。
玲瓏看著他身后慢慢靠近的婦人,不由咽了咽唾液,這不就是許老板的夫人嗎?
敢情他方才見異思遷的一襲廢話,都被人聽見了。
果不其然,許夫人抬手就揪住了許老板的耳朵,大聲呵斥:“老許!你擱這兒放什么屁?!當年要不是你成天趴我家墻根給我遞桃花枝子,我哥拿掃帚都趕不走,你能娶到我?!這點破事,鄉里鄉親哪個不知曉?還有臉說的?!”
許老板急忙叨擾,賠笑道:“是是是,夫人饒命,我不過是嘴賤那么一說,心里可不是這般想的。”
所謂家丑不可外揚,白夢來捂住玲瓏看熱鬧的一雙杏眼,行色匆匆出了許記布坊。
待三人走到街上,柳川這才納悶地道:“這李家老弟不是胸無點墨的賭徒嗎?何時成了飽讀詩書的書生小子了?”
玲瓏也回過味來,道:“而且他什么時候成了員外郎?這官是說當就能當上的嗎?”
白夢來淡淡一笑,道:“員外郎乃是正員以外的閑職官員,改朝后,時局不穩,早幾年為了拉攏地方土財主,讓那些富豪鄉紳同朝廷一條心,確實有發布一些沒品職的員外郎,供有錢商人捐官來當。他自稱是李員外,在這樣偏僻鄉鎮無人查證,倒也說得。只是自稱是讀書人,明面上騙人,卻不應該了。我最是俠骨柔情,可不就是要去挫挫他威風?不就是個賭徒么?還想娶縣令千金,倒不怕貪多嚼不爛,被人戳穿了底細。”
白夢來這般說,那便是心里有了成算,知曉該這么對付李家老弟了。
幾人四下打聽,尋到香玉他弟所在的宅院。李家老弟確實發財了,單家宅就是三進的。高堂廣廈,紅綠的雕漆畫柱與新砌的彩繪磚瓦交相輝映,透露出一股子富麗堂皇的闊氣來。這樣的高門大院,和旁側同一條街巷的小門小戶格格不入,儼然是個土財主架勢了。
玲瓏瞧得連連皺眉,感慨:“他那被曹夫人杖斃了的婢女姐姐在黃泉之下不得安生,他卻這般花天酒地享用日子,真是可恥。”
白夢來抬扇壓了壓玲瓏的肩頭,道:“莫慌,我這就為你去出出氣。”
白夢來朝李家大步流星地走去,他對著門房的人,道:“去喚一喚你家員外出來,就說……他那遠在藥塵鎮賭坊的朋友來了。得知他要娶官家小姐,特地來喝一杯水酒。”
門房聽得這話,有些不耐煩。他擺擺手,眉眼兇惡地趕人:“我家老爺可是做過員外郎的,那是皇城里有名的讀書人!他怎么可能會有賭坊的朋友?去去,少拿我家老爺開涮!小心我稟了青蛇鎮的縣令老爺,讓他派捕快來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