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雨再次合什:“施主只要不嫌小廟簡陋,只管安居便是,佛門乃是善地,自然沒有趕客的道理。”
“大師不愧是佛門高僧,那在下就先行謝過了。”馮愷還了禮道:“不過有些丑話還是要說在前頭,我們落難而來,也算亡命之徒,可不想走漏了風聲,大師若是與我等相安無事便罷,若是走漏了風聲……”
“施主放心,出家人與世無爭,斷不會做無妄之事。”
“那便好。”
一行人在云興寺暫時安頓了下來,這一個月來跋涉千里,風餐露宿、凄風苦雨的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也沒吃過一頓飽飯,這云興寺雖然破了些,可廂房倒有十幾間,糧食雖然不多,可也能堅持一些日子,不過五十多條漢子吃上半個月,估計廟里和尚就只能啃樹皮了……
入夜,燈火如豆,四弟兄圍坐在一起,老六方磊今年不過十六,不過卻是個地地道道的武癡,平日里除了睡覺就是練武,性子沉悶,半天都憋不出個悶屁,此刻坐在一起就跟杵了根破樹樁子似的。
這一路上徐老五算是徹底發現老二變了,原本對高大哥唯命是從,從來不喜歡發表意見的馮老二,陡然間變的極有主見,而且有的見地說出來就算是他都震驚不已,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
甚至于馮老二對于當前天下形勢所表現出來的洞察力就連他這個讀書人都佩服的五體投地!
比如如今大明遍地烽火,說起幾十家義軍當中聲勢最大的必然李自成、張獻忠和羅汝才幾家,如果說誰能推翻大明取而代之,那么也必出這三家無疑!
然而在馮愷看來,義軍聲勢固然浩大,但都不足以定鼎天下,雖說如今大明內憂外患,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明還有不少精銳力量足以平亂。
義軍想要亡了大明,流寇作風還有體制等等都是硬傷等等。
比如李自成,自從高迎祥被殺成為義軍領袖之后,動輒就能聚集起數十萬兵馬,然而事實上是這數十萬大軍超過八成都是被裹挾而來的老弱婦孺。
每遇大戰,這些老弱婦孺就會成為炮灰,死上一批又一批炮灰之后,活下來的就成了老卒,進而有了老營真正的精銳。
但是幾十萬人可不簡簡單單只是個數字,幾十萬人就是幾十萬張嘴,要吃飯要養活就只能不斷劫掠,被劫掠的百姓沒了生路便只能追隨義軍討一條活路,于是在陜西河南這些地方千里無雞鳴,白骨露于野,便成了常態。
更可笑的是李自成竟然打出‘均田免賦的口號,當然闖王來了不納糧確實能贏得民心,但是這種口號根本不可能實現,這句口號也說明李自成自己都把自己當成了流寇,否則沒有賦稅,拿什么來養活軍隊!
一旦李自成建立政權,自己把贏民心的‘均田免賦’給廢除,那么原本壘的越高的名聲,崩塌的就越快,摔的也只會更慘!
至于張獻忠和羅汝才也和李自成一樣,他們起義是為了抗爭,為的是反抗暴政,但其本質依舊是匪,不是官軍眼中的匪,而是自己都把自己當成匪!
匪賊固然能把王朝打的滿目瘡痍,但終究不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起義,最終也只會給別人做嫁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