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怔了怔,隨即微微頷首道:“李卿此乃實在之言。”
李福心中松了口氣,還未等坐定,忽聽到上首劉禪又言道:“李卿,我在外賞雨賞的入迷,卻不知卿等在內談論何事?”
“這......”李福無奈,卻以目視身后的蔣琬。
蔣琬楞了一下,但馬上反應過來,就跪坐于席上,挺直身材,不卑不亢:“回陛下,臣等乃是在談論四日前丞相處送來的軍報。”
四日前?那就是我剛來那天......
“軍報里說了什么?”劉禪狀是隨意道。
“......”蔣琬沉默了一會,方才猶豫道:“軍報言八日前,我軍再次小勝一場,奪得兵馬糧草輜重不計,司馬懿敗回大寨,堅守不出。”
這話聽著沒什么大問題,劉禪面無表情......心里卻很無奈,以前的阿斗就是被這般敷衍的嗎......
“東吳戰敗,丞相......父那里可有什么言語到來?”沒有糾纏下去,身上還隱約沾了濕氣的劉禪再次出聲問道。
“我記得中護軍(費祎)已去前線多日了,想必相父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丞相那里暫時并無關于此方面的確切言語,”蔣琬攏袖言道:“不過臣等提議,是否可以再派遣一名使者前往東吳,一是探知此次戰敗具體情況,二是商議繼續聯盟事宜,正要請陛下裁決。”
“再去東吳?”
劉禪略微疑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其他人,問道:“其他卿家有何看法?”
“陛下,衛尉臣震有言。”須時,一道白發蒼蒼的身影就拱手請言,待到劉禪示意后,陳震方才正色道:“陛下,彼輩新敗,如果我們這時派遣使者過去,對方說不得還以為我們是看笑話的呢,臣以為此事不妥。”
“陳公此乃老成謀國之言。”劉禪從善如流,復又對著蔣琬道:“蔣卿,既然相父那邊沒什么安排,此事就稍后再論吧。”
“臣,謹受命。”蔣琬也不堅持,安靜的拱手稱是。
正此時,忽一人從隊列中起身,拱手彎腰嚴肅道:“陛下,大司農臣光請求陛下明發旨意,撤軍回朝。”
此言一出,宛若石破天驚,大臣們齊齊呼吸粗重不說,承明殿內的燭火都仿佛搖曳了一下。
劉禪也怔了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嚴肅道:“大司農何出此言?大軍出征在外,又有丞相總攬軍事,臨機決斷,怎可隨意召回?”
“臣有三處緣由。”叫做孟光的狠人,壓根不顧對自己怒目而視的侍中董允以及中領軍向寵等人,其人愈發正色道:“其一,丞相此番出征已有半年之久,耽誤春耕秋收不說,蜀中各地早已怨聲載道。
其二,東吳既然兵敗,只剩我大漢一家,與其空費軍民勞力,不如暫且撤回,等到東吳修養過來,再尋良機與其相約一道起兵伐魏。
其三,丞相身體到底如何?是否如長史所言甚是安泰?須知丞相乃是我大漢擎天玉柱,臣誠以為,彼時真有不妥,不妨妥善回來安置修養身體,待到兵強馬壯,身體力行,再行出兵,此方為長久之計。”
一番話三處緣由,說得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只是劉禪還沒來得及點頭,就見又有一人出列,在堂中大聲相對:“陛下!侍中臣允有言!”
劉禪當即抬手示意:“董卿請說。”
“大司農有三處緣由,臣也有三處反駁之語。”董允似乎是強壓怒氣,拱手而對:“其一,丞相此番出征確系半年之久,但丞相一方面用木牛流馬運送糧草,一方面在渭濱屯田,與當地百姓互不干擾,最后共分糧秣,紀律嚴明,此舉極大減少民夫徭役之力,蜀中百姓,既無兵戈禍事,也無經年攀連蜀道之難,都能安然休養生息,何談耽誤春耕秋收?以至于怨聲載道之說法更是無稽之談。
其二,東吳雖然兵敗,但并非全軍覆沒,曹魏兵力一時間根本無法向關中集結,牽制的效果已然達到。
其三,丞相身體自然安泰,不然何以殺得曹魏司馬懿丟盔棄甲?”
劉禪微微頷首,不從事情真實性考慮的話,董允這番反駁之語倒也沒什么大問題。
因為據劉禪所知,諸葛亮北伐時期,蜀漢經濟并未受到多大影響,經濟水平實際上一直保持著較高水準。
實際上諸葛亮五次北伐,因為缺乏糧草而撤退的只有第二次和第四次北伐。
第二次北伐是為了策應東吳,吸引魏軍回援,本來就沒攜帶多少糧草。
第四次北伐,則是因為天降大雨連綿不斷,導致運輸糧草的通道斷絕。
有道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蜀漢并不是缺糧,而是糧草運輸艱難。
此外,蜀中民眾家家戶戶都生產蜀錦,蜀錦暢銷海內外,魏吳兩國朝廷賞賜臣子都用的蜀錦,蜀錦的暢銷,使得蜀漢擁有巨大的貿易順差,魏吳兩國的財富源源不斷的輸入蜀漢,成為諸葛亮與仰仗的決敵人之資本。
不過孟光卻是理都不理董允其人,只是對劉禪懇切道:“陛下,非是臣妄言軍國大事,實則前方軍情實在緊要,丞相安危更是關乎國運,彼時陛下更是親登祭臺為丞相和前方的將士們祈福,而蔣琬、董允等卻小人作祟,還在瞞報、假報軍情,臣認為此等人都該殺之以謝天下,以防其誤國誤民!”
旁邊尚書仆射李福、衛尉陳震,還有光祿勛向朗、安漢將軍李邈等人都已經聽呆了……包括上首的劉禪都呆了,腦海里只閃過一句話......
這.......哪來的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