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自私的。
她舍不得裴衍走,但出于人倫親情,他必須走。
她安慰著自己,就一年,時間過得很快。
治愈率低于百分之五,并不代表著希望為零。
明年的夏天,一切都會好起來。
當晚,姜書杳難以入眠,戴著耳機聽了整宿的音樂。
手機里長期保存著一首曲子,《天空之城》。
那天行政樓外,天空下著雨,少年將她禁錮在大樹底下,親吻她的眼睛,和唇角。
淡淡的旋律縈繞在校園上空,姜書杳閉著眼睛,細細的感受。
他帶著蠻力親下來,落在皮膚上,讓她生生打了個寒戰。
她當時在想,怎么會有這樣粗暴的人啊,誰做他女朋友誰委屈。
可后來才知道,她的少年溫柔起來,比風還甜。
黑夜里,姜書杳枕著手臂,睫毛微顫,想起她與裴衍在一起的一幕幕,唇邊勾起軟軟的淺笑。
第二天,林臻轉到普通病房。
這周末朱韻跟同事換了班,值班的同時還能兼顧到照顧病人。
她下樓的時候,看到坐在走廊外的裴東翰。
受疫情影響,今年的地產行業極為不景氣。
裴東翰身上還穿著商務洽談的西裝,眼圈黑沉,想著恐怕是連續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踏實。
加上林臻的事,就更讓這個男人雪上加霜。
朱韻走過去,忍不住嘆了口氣:“回去休息會兒吧,林臻的病情已經穩定,這次發作送來的及時,只要能醒過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裴東翰埋著頭,聲音自胸腔發出來。
“她還年輕,不該就這么認命。”
認命。
世界上哪會有人輕易的認命。
病魔帶來的痛苦,只有承受者清楚。
作為醫生,朱韻束手無策。
作為朋友,她甚至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朱韻移開落在男人臉上的目光,偏頭望向窗外,“阿衍那邊,你是怎么想的。”
走廊空氣安靜。
裴東翰從椅子上起身,伸手去摸兜里的煙和打火機,不經意瞥到墻上的禁煙標志,才恍然意識到這里是醫院。
“讓裴衍去國外,是林臻最后的心愿。”
他頓了頓,看著朱韻道:“但我尊重兒子的決定。”
要去,他就全力支持,不去,誰也沒資格強迫。
骨血相連,裴東翰對裴衍的愛,在任何情況下,都絲毫不亞于林臻。
漆黑的消防通道里,少年清寒的身影靜靜靠在門后,不知將兩人的對話聽進了多少。
他垂著眼皮,站在那里遲遲不動,死寂般的眸子隱在黑暗里,猶如墜入深淵的亡靈。
從昨晚到現在,他一直在問自己。
到底是恨那個女人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過后想想,覺得這個問題真特么毫無意義。
生命僅剩最后一年,千辛萬苦的回來,隔離十四天,暈倒在雅頌居大門外,就為了帶他走。
這么多年,他的母親真是一點兒沒變。
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在人心頭割一刀,然后哭著替你止血,說她是逼不得已。
呵。
裴衍閉了閉眼,唇邊勾起抹淡淡的諷刺。
如果三年前,林臻就能感知到三年后她命不久矣,還會丟下躺在病床上的的兒子,決絕的離去嗎。
會,她一定會。
比起自私,沒人比得過林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