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看著面前才及笄不久的瘦弱少女,她的右臉光潔完整,左臉上卻有一道傷痕,近乎貫穿了她半邊的臉頰。
那傷處深幾刻骨,這時早已潰了膿,膿水將她面上的皮肉泡得外翻發爛,可即便是這樣,慕惜辭仍舊能從她那半張完好的臉上,隱約覷見她從前的風光。
她分明長了雙微挑的媚眼,可眼神卻仍似初生幼童一般的清澈干凈
她本應生了張秾艷到乃至有些媚俗的面容,但這眼神卻恰沖淡了那股艷俗之氣,令她無端多了幾分楚楚之態,并由此變得嬌而不妖、媚而不俗。
這不是阿姐那般絕頂雍容大氣的國色,卻也是這世間難求的天成媚骨。
媚而不自知的那種。
怪不得那拐子會將她賣入青樓,怪不得那鴇兒在她破了相后,并未在第一時間便把她趕出樓去。
慕惜辭的眼神微晃,一面好脾性地輕聲重復一句“你想活嗎”
“我能救你,也能治好你的臉。”
“所以,你想活嗎想從此之后,堂堂正正的活嗎”
縮在墻角里的秋水怔怔眨眼。
她早在慕惜辭驟然出現的那一瞬便愣了神,直至現在都沒能緩過乏來。
她定定看著那比她還小上幾分的姑娘,以雷霆之勢收拾了那幾個想要欺負她的混混,并毫不留情地斷了他們的四肢
她先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
青樓里的姑娘們做的都是賣笑的營生,從最上頭的鴇兒,再到最下面伺候姑娘們梳洗的丫鬟,無一不是嬌嬌軟軟、恨不能將自己整個身子都掛在他人身上的模樣。
偶爾有兩個才高氣傲些的花魁娘子,見了那大把灑金扔銀的老客,照舊要作出一派半推半就之狀
鴇兒命人教她琴棋書畫,同樣也命人教她何為“順從”與“依附”,她自小生在這樣的地方,還從不知姑娘家竟也能瀟灑利落成這般樣子。
原來花樓外的姑娘們,是可以反抗、不必事事都順從著他人來的嗎
秋水倏然有些恍惚,在她腦內深處那段塵封著的記憶里,她隱隱記得曾經的自己也不是花樓中的那副模樣。
但那記憶實在是太久太遠,久到早已模糊褪色,教她無論如何也看不分明。
她也能似她那般堂堂正正的活嗎
她抬了頭,漆黑的瞳底猛然爆發出一陣耀目的光亮,她抖了抖嘴唇,干澀到近乎咯了血的嗓子勉強擠出來四個字“我可以嗎”
在花樓中蹉跎了十余載歲月的她、早就習慣了花樓里姑娘們那一套生存方式的她
這樣的她,真的還可以重新站起來嗎
慕惜辭聞言忽的笑開“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