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你今日的表現來看,你倒還沒蠢到為娘想象中的那個地步。”蕭淑華抱胸,不甚在意地一聲輕嗤。
慕詩嫣的心臟卻早在她開口說出那句“是擔憂而不是難受”的剎那跌入了谷底。
她還以為娘親像是張媽媽所說的那樣,當真是因為她出嫁了而難受得整夜都不曾入眠呢。
結果她竟然只是擔憂。
她竟然只是憂心她會像從前那樣犯蠢
慕詩嫣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了嘴唇,她縮在袖中的指尖發了抖,身上亦陣陣打了顫。
無名的寒意幾乎是在一息間便將她徹底包裹,她看著面前身著華服的高傲女人,只覺自己仿若置身于終年不化的森寒冰窟。
寒涼徹骨。
她果然是連那僅存的一點希冀都不愿給她留。
其實,她是盼著她終生痛苦,一輩子活在那暗無天日的仇恨與怨懟之間的是吧
要不然,她怎么會連這么一丁點光亮都不愿意給她留呢
“娘,女兒又不是小孩子了,”慕詩嫣扯著唇角蒼白笑笑,“哪里還會哪里還會繼續犯什么蠢呢”
“你最好是永遠都別再犯蠢。”蕭淑華冷笑著奚落道,“那王府可不比國公府,后院里雜七雜八的糟心事,比之國公府多了不知凡幾。”
“加上韻詩這丫頭雖然聰明,年齡卻終究太小,她能幫上你的忙不算太多,旁的還需你自己仔細注意著點”
“若你當真不慎犯了錯,惹了王爺生氣為娘可是全然救不了你的。”女人說著微抬了下頜,“畢竟國公府離著王府這樣遠,為娘也是鞭長莫及、無可奈何。”
“聽明白了嗎”
“娘,您放心,女兒清楚的。”被蕭淑華劈頭蓋臉一頓告誡的慕詩嫣怔怔點頭,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娘親,好似又比幾日前見到的那個要多陌生了幾分。
“嗯,你知道便好,行了,我們走吧。”蕭淑華頷首,言訖顧自轉身步出了暖閣,“我見王爺入府時,面上便已有了兩分不耐,想來他今兒在這府中是坐不了多久的。”
“你且快著些回去,免得王爺他等下再等煩了生氣。”
“好。”慕詩嫣木然應著,她緊緊盯著女人遠去的背影,忽的有些窒息。
若說三日前,她看著她娘像是有三分的陌生,待到今日,那陌生便已然長足到了七分。
她好像已快認不得她娘親的臉了。
她已快認不出她這個娘了。
多可笑。
慕詩嫣無聲大笑起來,她無由來的便覺著兩目有些暈眩。
一個癲狂到近乎瘋魔的念頭驟然便涌入了她的腦海,她突的就不想再去管大房的那對姐妹了,她現在,至少是現在、當下、這一個瞬間
她想拉著她娘再拉上南安王
她想拉著他們,讓他們陪著她
一起下地獄去吧。
正如蕭淑華所料,待到二人回到正廳之時,墨書遠果然已等出了滿面的不耐。
國公府為墨書遠兩人辦在晌午的歸寧宴甚為豐盛合宜,墨書遠卻只匆匆扒拉了兩口,便迫不及待地帶著慕詩嫣回了他的南安王府。
由是這場歸寧就此無疾而終,任慕詩嫣心中有千萬個不甘不愿,此刻也只得跟著墨書遠乖乖乘上了那輛回王府的馬車。
臨別前,張媽媽分外不舍地拉著慕詩嫣叮囑了一句又一句,后者看著婦人那張年華不再的蒼老容顏,心頭無端多了些許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