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你乖乖按照本侯吩咐的去做便好。”
“是。”老管事拱手,應聲前他幾度張嘴,卻終究沒能擠出半個別的字,祝升抬眼瞅著老管事匆匆離去的背影,只覺無端便是一陣悲從中來。
那狀元紅,原是他珍藏多年、預備留到承煦成親那日再拿出來大宴賓客用的。
可惜承煦的命太薄了,不等他有機會喝到他預留多時的美酒,他便先他一步,奔赴了那條黃泉路。
他唯一的孫子死了,夫人亦去了有個近十年,他的兒子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從前就跟在他身邊、陪了他幾十年的下人們也一個個的喪了命。
如今,這偌大一個侯府,他竟連個能說知心話的人都尋不到了。
還好他也快要死了。
祝升垂眉盯著掌中酒盞,指甲劃過釉面,發出陣發滑發膩的刺耳聲響,他忽的便想起幾日前、墨書遠來看他時,曾與他說過的話
他說,慕詩嫣那女人聯合棄婦蕭氏騙了他,她早在嫁入王府之前就已是不潔之身。
他說那女人拿捏著他的命門,讓他被迫接受了她這個不忠不貞的蕩婦。
說若非先前京中無端傳起了他是“癡情種”的流言,他是決計不會允許這樣的女人踏足他的南安王府的。
他問他還記不記得那慘死于江南的承煦,問他記不記得三四年前為他而死、伺候了他幾十載近乎與他情同兄弟的祝豐。
他說到書昀的死,又談及了未滿周歲便痛失了父親的小郡主。
他講到聿川和隨聿那些,被陛下與晉王捉住并問斬了的大小官員
他說他們今日的諸般下場,全都要怪墨書錦。
怪他無故攪和了他們的好事,怪他命大躲過了他的毒殺。
怪他瞎貓碰上死耗子逼問出了胡云、劉溫等人腹中藏著的話
他知道,他這是想勾起他心中對六殿下的恨,讓他尋個機會,殺了墨書錦給承煦報仇、順帶再給他出口惡氣。
他心下同樣清楚,這是遠兒嫌他知道得太多又失了勢,想要趁機除了他與侯府的意思。
他的孫子死了,他的外孫卻千方百計地想要了他的老命。
祝升無聲咧了嘴,面上緩緩勾上道難看至極的笑,那笑容苦澀中又藏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解脫之感,他知道他倦了。
他在朝中與人斗了一輩子,早就倦了。
“侯爺,您的酒。”之前取酒去的老管事去而復返,他放下酒壇,而后輕輕壓低了聲線,“車子也備好了。”
“好,本侯清楚了。”祝升點頭,言訖開壇斟出了滿滿一杯的狀元紅。
那藥酒入喉是又辣又苦,他咂著那點泛著藥氣的余味,起身拉過了架子上放著的斗篷。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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