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生您今日上奏,為的也是那東郡南省所謂的旱情”金鑾大殿之上,元靈芷閱罷了白景真呈送上來的奏疏,一雙秀眉不住地蹙了又蹙。
“回陛下,東郡如今受災已兩月有余,南省大部也遭了殃及。”白景真拱手,話畢對著那金雕玉砌的龍椅深深低下了腦袋。
“各地城中的存糧即將耗盡,陛下,若您再不肯撥銀放糧,微臣只怕東郡南省要鬧得一派餓殍滿地、生靈涂炭了”
“陛下,微臣懇請陛下,放糧賑災”青年的字句說得分外鏗鏘有力,可端坐在那龍椅之內的年輕女帝聽罷,卻久久不曾言語。
白景真叩在地上等了半晌也不見元靈芷應聲,終于忍不住抬首望向那衣著華美的帝王。
在這金尊玉貴的九五之位上坐了一歲春秋,元靈芷顯然比從前穩重了不少。
只是這樣的穩重僅僅留存于她的言行舉止,她本質仍舊是那個極致天真又極致殘忍的無知少女。
就比如,眼下她眼中飽含著滿滿的歉意,而他心中清楚,她這點歉意從來不是對著那些正挨餓受苦的百姓,而是對著他
元靈芷會因著無法達成他這個“先生”的意愿而傷心難過,滿心愧疚,卻從不會為了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天下萬民們而落下哪怕一滴的淚。
她配不上那個位置,也配不上先帝守了一輩子的江山。
“先生,此事此事不是朕不想答應您。”元靈芷斟酌著開了口,她的語調被她放得極緩,她的音色也被她壓得微微發了沉,“只是國庫今年實在空虛得厲害,朝廷一時間當真拿不出那么多錢糧來。”
“今歲西郡增兵,年初時北省又鬧了好一陣子的流匪加上去歲國喪開銷大,稅收又不如往昔,這、朕這委實籌措不出銀子來呀。”
“再者說先生,朕以為,這災情未必就有他們傳的那么嚴重,地方官員們慣來喜好小題大做,并以此多騙些朝廷的錢款,”元靈芷說著漂移了眼神,“先生許是為人蒙騙了。”
“畢竟,朕在京中,也沒見著哪里旱成了那個樣子。”
白景真繃著唇角,在女帝滿是歉意、卻又渾然不加在意的言語中緩緩蒼白了一張臉。
此時此刻,他忽然想放聲大笑。
荒唐。
這簡直是荒唐至極
什么增兵,什么流匪,那分明是元靈薇與路驚鴻兩派博弈,互相放出來的、用于爭權爭銀用的靶子
還有什么叫為人蒙騙,那旱情眼見著就要燒到上京來了,真正裝瘋賣傻的,分明是這滿殿的朝臣,和那高臺上的帝王
荒唐
白景真用力蜷了指頭,指尖在掌心壓出了幾道血痕,他白著面色,仰頭凝視著那華服耀目的少女,起身時聲線隱隱發了顫。
“既然陛下不愿放糧賑災。”青年冷笑著牽了唇角,“那微臣便自己來想辦法。”
“陛下,微臣今日身子不適,請恕臣殿前失儀之罪告辭”
青年垂眼,言訖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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