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真,這一點,只怕還要你多費一費心。”
溫老將軍話畢闔了闔眼,白景真聞此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開口時尾音帶著常人難以察覺的顫,溫晉轉目瞧見他發抖的齒關。
“既然扶離之內籌不到糧食。”青年咬牙,低頭攥緊了雙拳,“那我們就從外面買。”
“去桑若,或是乾平”
“我今夜便給七殿下遞去封信,看能不能請他幫忙籌措來些水糧。”
溫晉聞言不語,他靜靜攫緊了青年的雙目,良久輕輕應了聲“好”。
墨君漓的動作一向利落,那信件入乾京不出五日,第一小批糧食便已隨著游方商隊,悄悄越過了疆界。
待那兩車米糧跟著商隊抵至南省,溫老將軍平生第一次吧嗒著抽空了一袋旱煙。
他抬頭瞅著那被稻草遮掩住的糧袋,滿是血絲的眼中寫盡了復雜難言。
“我是真沒想到咱們扶離的旱災,”溫晉擰著眉頭,掀唇吐出一聲冷笑,“有朝一日竟得靠著乾平的皇子出手解決。”
他言訖閉目掐斷了手中煙桿,語調極輕,罵聲卻不知究竟是對著自己還是朝廷“廢物。”
“七殿下說,為了穩住糧價、避開他人耳目,他一次也不敢籌措太多糧食。”卸了一車米糧的白景真慢吞吞拆開手頭的一只布袋,露出其內裝著的幾十斤新糧。
“先運過來的這點,是他連夜催人買的,過兩日再送來些他們去年在江淮賑災時剩下的陳糧陳糧雖不如當年新下的谷子香,勝在量大,也不易引人注目。”
“余下的,他再著人去別處買。”東拼西湊的,總能籌措夠他們賑災的量。
“總而言之,姑公,雖說眼下我們還得勒緊了腰帶,慢慢計算著余糧過日子,卻也不必擔心會在某一天突然斷糧了。”白景真道,一面抓了把布袋中的米糧。
新下的白米顆顆飽滿而晶瑩,在他掌中,像一把巧匠雕琢出的玉。
他們終于不必再擔心有一天會徹底斷糧了。
青年的眼底澀澀的發了酸,溫晉嘆息著數了數屋中堆著的糧袋。
四百個布袋,攏共是兩萬余斤的糧食,不算多,熬成粥再添上些米糠,細細掰著來吃,卻也足夠附近的城池再多撐上半旬。
再加上他們之前囤的糧南省和東郡,又可以多活上一個半月了。
當此關頭,吃飽顯然成了一種奢望,他們能撐著保住這些百姓的性命,便已然是傾盡了全力。
“不過,糧雖大致有個著落了,另一個問題,卻依然不可忽視。”溫老將軍仰頭看了眼倉房的小小天窗,屋外的日色照舊烈得灼人,這半月扶離仍舊是滴雨未落。
“什么”腦子轉不過彎的白景真聞聲下意識回頭,溫晉抿唇吐出一字“稅。”
“今年的稅,”老人垂眼,“甚至比往年還要重上一些。”
“東郡糧產一向豐饒,按說即便受了天災也能再撐上一段時日。”
“但今年朝廷的稅定得高了,地方州府的稅也得被迫跟著水漲船高,許多人家,年初時交了糧稅就再無余慶,這會自然也無糧渡關”
“這苛稅之難再不解決,來日要遭災的,恐怕就不止一個東郡南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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