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余光瞥見那匆匆趕來的青年,黑瞳登時發了亮。
“景真表哥。”小姑娘快步上前,眼中蘊著壓不住的希冀,“表哥,怎么樣,圣旨請下來了沒”
“陛下同意給受災的地方減稅了嗎今天都八月二十七了,再過兩日可是要征稅了。”
白景真應聲沉默,片刻后嘆息著搖了頭。
“沒。”青年斂眉,“陛下說國庫空虛,不肯減稅。”
“這樣啊。”溫清池聞言微怔,滿目希冀剎那歸于虛無。
“那那就先算了吧。”小姑娘眨著眼睛,竭力掩藏著瞳底不住上涌的澀,“陛下陛下許是也有她的難處。”
溫清池如是替元靈芷找補,只可惜她的年齡尚小悶不住情緒,待那兩句話脫口,她眼眶照舊發了紅,面上也布滿了藏不去的失落。
“她能有什么難處。”她的難處,不過是既不想得罪了元靈薇與路驚鴻,又想安生享著她身為帝王的榮華富貴罷了。
白景真低著眉眼輕聲一哂,繼而逼著自己轉移了注意,他走去棚邊接過了侍衛們手中盛粥的湯勺。
排在隊伍最末的是個八九歲的半大娃娃,白景真見她的年紀太小,干脆將木桶里剩下的那點粥水通通給了她。
但那得了粥的孩子并未急著離去,她只小心抱著粥碗,滿面擔憂地仰了頭“大哥哥,你還好嗎”
“你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是因為粥沒了,而你很餓嗎”孩童顧自說著話,她定定望著白景真緊鎖不舒的眉頭,許久后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用力咬了咬唇,“那棉棉把這碗粥讓給哥哥喝吧。”
“棉棉不餓,阿娘說棉棉的身子壯,少吃一頓沒什么的。”她睜大了眼睛,邊說邊顫巍巍地舉起了那只粥碗,青年瞅見她目中一閃即逝的渴望與不舍,又瞥見了她臟舊衣衫下,瘦成了一把骨頭的小小軀殼。
他知道她在說謊。
她分明是餓極了。
突如其來的淚意激得他眼底發酸,白景真放下手中的湯勺木桶,蹲下身來,認真對上了孩童清透的眼瞳“棉棉乖,叔哥哥沒有難過。”
“也沒有覺得餓。”
“這粥打來就是給棉棉吃的,棉棉只要乖乖把它吃干凈就好,不用擔心哥哥。”
“我們那里還有能吃的東西。”青年回頭指向將軍府的馬車,幼童循著他指出的方向望去,一雙眼睜得越發的大。
“真的嗎”孩子的臉上帶著不甚明顯的欣喜與錯愕,在再三得到白景真的肯定答復后,方才安心地捧著粥碗小步離去。
青年的目光跟著她的背影,掃見了城外那一連串擁擠又粗陋的草窩。
逃難而來的百姓們身上衣衫早便臟得分不清本來的顏色,干草上積著的塵灰又弄污了他們的面龐。
白景真瞧著那一眼望不盡的灰黃之色,只覺自己衣著光鮮得與他們格格不入。
這一剎,他忽然有些后悔。
888868131510465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