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路府現在干凈的呀,連那街上討飯的路過了,都得忍不住給你留兩個銅板”
元靈薇斂眸輕哂,話畢踢了踢地上歪著的一本畫冊,路驚鴻聽罷,面色卻是越發猙獰。
“這幫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路驚鴻低頭大啐,那樣子像是恨不能將他那些個兄弟姐妹給生吞活剝了,“我這還沒死呢,他們就先急著作鳥獸散了。”
“臨跑的時候也不知道好生想想,當年究竟是誰帶著他們青云直上、飛黃騰達的”
“喲,還沒習慣呢。”元靈薇應聲挑眉,語調是說不出的輕慢譏嘲,“都說自古文人多薄幸,宣寧侯你自幼生在這路府,不會到現在都還不清楚路氏之人骨子里藏著的刻薄寡恩吧”
“長公主殿下”路驚鴻聞言憋不住擰著面皮厲聲揚高了音調,元靈薇卻似是對此置若罔聞,顧自嗤笑著往男人心口上捅去一把又一把的刀子。
“怎么,這就惱了可本宮卻還沒說完呢。”女人抱著兩臂緩緩踱了步子,姿態隨意而從容,“其實與那幾個被你養在京外的狐媚子相比,路家的人,對你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侯爺才回上京,恐怕還不知道,你那幾個千嬌百媚又會討人歡心的外室啊早在聽聞白太師舉旗反了,而你又不自量力地孤身帶著一隊人北出饒關的第二日,便收拾了金銀細軟,拖家帶口地跑了。”
“九個宅子,五個兒子并上十六個女兒,外帶你京外私宅里的那些丫鬟小廝,百十號人,前一夜收拾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就跑出了京畿”
“你說,倘若營中將士們行軍打仗的時候,都能有這樣的效率,咱們扶離,何愁沒有勝仗可打”
“殿下你這是”
“啊對了,”元靈薇揮袖,佯作漫不經心地打斷了路驚鴻將將脫口的話,“侯爺,說起來,你平日對著你那幾個外室,出手也不夠大方嘛。”
“本宮瞧著那幾個女人,一個個都像是被窮怕了的樣子,走的時候不但拿盡了你宅子里的金銀首飾、字畫古玩,便連那些不易搬挪的大件家具,都被她們一一變賣了出去。”
“有幾個甚至揭了你房頂新換的角獸,拿去集上,竟也換來了幾個銅板。”
“也是可笑。”
“這群賤人”路驚鴻哆嗦著攥緊了拳頭,那四個字近乎是被他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面上儼然陰得滴了墨。
元靈薇聞此笑的卻越發開懷“不過,侯爺你倒也不必這般傷心。”
“好歹是夫妻一場,本宮到底不忍見你落入那等人財兩空的境地”
“所以,本宮命人把他們通通攔在京畿之內了。”
“什么你把他們攔下了”路驚鴻詫然扭頭,他茫然地瞪大了雙眼,某種無名的恐懼霎時將他卷遍。
他死死盯著面前風韻猶存的女人,說話時聲線不自覺地帶上了些微的顫“那那些東西呢還有他們人呢”
“你把他們帶到哪去了”
路驚鴻不受控地揚聲驚叫,他與元靈薇做了二十幾年的夫妻,心下自是清楚那份被她深深掩埋在骨子里的執拗與瘋癲。
她生來就是金嬌玉貴的天家公主,自小便是扶離最為尊貴的女子。
數十年如一日的驕傲,早就如本能般寸寸刻入了她的骸骨倘若這樣的人冷不防發現自己遭了他人背叛,那她又會做出些什么
她能做出什么
路驚鴻下意識后退了半步,平日慣來挺得筆直的腰桿,這時間亦不由自主地矮下了三分。
元靈薇余光瞅見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不禁無聲扯起道滿是自嘲意味的笑看吶,這就是她當年一眼便瞧中了的探花郎,這就是她真真切切用心愛了近二十年的丈夫
父皇他們果然說得沒錯,她確實是個不聰明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