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信任近乎于盲目,信任下還隱藏了一兩分她先前從未覺察過的虔誠崇拜,這崇拜從某種程度來說,甚至超過了她對云璟帝的崇拜,但她感覺還不錯。
“而且,就算阿辭真不慎被她們坑住了,我也有辦法給她找回場子。”墨綰煙說著呲了呲牙,慕惜音聽罷微微點頭:“好吧。”
她倒不似墨綰煙那般無故崇拜,也不似其他貴女那般滿腹驚詫,她聽著慕惜辭的琴曲,只覺心口發緊,一陣陣的疼。
《關山月》曲意沉郁悲壯,阿辭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怎么就彈得出這樣蒼茫悵惘的曲子?
在京外生活的那七年,她到底經歷過什么!
慕惜音的眼眶泛了紅,她不敢順著那思路往下細究,她怕稍想得深一些便要遏制不住眼淚,今日終究是樂綰設席賞雪,她得顧忌著墨綰煙的顏面,也不好壞了賞雪的氣氛。
病弱的少女攏緊了懷中手爐,暗暗下定了決心,她以后要對小妹更好一些。
“惜辭班門弄斧,貽笑大方,還請諸位多多見諒。”掌聲停歇后,慕惜辭起身行了禮,她的言辭明明更為低調恭謙,聽起來卻比蕭妙童先前所說都要張揚肆意。
只她未將彈琴助興的皮球二度踢飛出去,世家貴女便也樂得順坡而下,提議找點別的的樂子。
慕惜辭趁勢離了琴桌,正當她以為自己能功成身退,安安靜靜的回座位偷閑之時,暖閣男子坐席處驀地傳來道半醺不醉的懶散男聲,眾人循聲而望,便見那位京中出了名的放蕩紈绔,慢悠悠地放了屈著的腿。
“光是一首《關山月》怎么能夠?慕三小姐既有這般精妙的琴藝,自然是要多彈上兩曲的。”蕭弘澤向椅中一仰,高高抬了下頜,那神情動作,活似在花樓里喝酒聽曲。
“加上今日有云蔽日,雪色朦朧,雖在白晝亦有月夜之意……便再來首《良宵引》如何?”蕭弘澤抬臂,將手肘撐在身旁少年的肩膀上,“就當賀一賀此番鏡臺賞雪的欣喜。”
“公子說笑,惜辭習琴時日尚短,彈得了一曲《關山月》已是極限,如何能會《良宵引》?”慕惜辭假笑,她認得蕭弘澤,也知道他的癖好,前生他調戲幼童時恰犯到了她的手上,被她責罰了整整五十軍棍。
據說那五十棍“不慎”打廢了他三條腿,他傷好之后再不能人道,便直接成了斷袖,再過沒多久就被蕭府放逐出京了。
當年蕭家之人也曾上宮中告過她的御狀,奈何那時老太傅身死多時,乾平邊境又戰亂頻起,墨書遠不會為了一個半死不活的蕭府得罪于她,此事便不了了之。
看來,這位蕭公子,這輩子也沒長記性呢。
慕惜辭微挑眉梢,不動聲色地看著蕭弘澤,后者大笑著撐身站起:“這倒不是大事,《良宵引》又不是什么極難的曲子,依三小姐的聰慧,待蕭某細細教導一番……”
“蕭公子,男女授受不親,由您親自教習小妹,只怕不妥吧?”慕惜音冷聲打斷了蕭弘澤的話,不料后者竟對她話中的冷意置若罔聞,顧自向慕惜辭行去:“慕大小姐言重了,我姑母乃是貴府二夫人,論理,蕭某也算是三小姐的表哥,表哥教表妹習個曲子,有什么可防的?您只管安心便是。”
還好意思說有什么可防的?
知曉蕭弘澤秉性的慕惜音與墨綰煙同時擰了眉,作勢便欲上前阻攔,慕惜辭亦悄然后退半步,藏在袖中手默默掐出一道印訣,只要那蕭弘澤敢再上前一步,她就……
“本殿倒不知,蕭公子何時習得了琴藝?”
少年干凈清冽的嗓音乍響身后,隨之鉆來一段夾了水汽與涼意的風,慕惜辭聽見這聲音,立時散去了掌中陰煞,眼底浮現點似有若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