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本只為了出門散一散心中郁結之氣,順帶去寶宴樓用個午膳,誰知半路聽人說夢生樓開業,她忽然懷念起沈掌柜的手藝。
于是鬼使神差中她走向了夢生樓,而后便再頂樓會見了那位道號“妄生”的先生。
頂樓的那場對話,她到現在都覺得好似是大夢一般。
王楊氏輕輕晃了腦袋,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掌心下的心臟猛烈跳動,她無端生出兩分急迫之意。
想趕快回到府中,看看那枚飛脫的珠子是否真落在院門下的凹陷處,再與梁君好好談上一談。
婦人抿了唇,馬車一路向著她府中行去,待那車子停穩,她迫不及待地跑入后院,尋到那日二人起了爭執的小院,不顧風冷雪寒與侍女的勸阻,拋棄了一身命官夫人的架子,蹲下了身子,像個貪玩稚童般撥開了門檻邊堆積的雪,纖細白嫩的十指一寸寸將那點泥地摸遍。
她喜愛種花養樹,府中各處都見得到草植,為方便她的愛好,幾個小院也多留泥地、不設磚石,只余幾道石板搭就的小路。
常年下來那院門內側堆起了厚厚的泥,往來之人隨意一踩,便是道不深不淺的坑。
王楊氏慢慢摸索著,手指被冷泥凍得通紅都渾然不覺,不多時她指頭忽然觸到了一樣溫涼堅硬的東西,她按捺著心頭的激動,小心將之攏入掌心。
打開手掌時她的指尖都在不住的抖,她身上的溫度灼化了土中的冰粒,露出泥濘包裹下那顆圓潤的玉珠。
她突的墮出淚來,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抱著膝頭,在院門口哭成了未出閣的丫頭。
“夫人,你怎么在這?”熟悉的聲音乍響在身前,王楊氏下意識抬起一雙淚眼,一身便服的王梁手里拎著只精致的木盒,看向她的神色滿是詫然。
“我……我來找東西。”王楊氏梗咽,失而復得的驚喜叫她連“妾身”二字都給忘了,王梁低頭瞥見她被雪泥凍紅的雙手和那枚被她托在手心的珠子,鼻頭無由來的一澀。
“你原是要找這個。”王梁微默一息,繼而小心將她扶起,順帶解下了身上的斗篷,“地上冷。”
披著斗篷的王楊氏顧自抽了抽鼻頭,王梁見此又沉默了片刻:“莫哭了。”
王楊氏不語,只抽噎著將目光飄上了他手中抱著不放的那只木盒,后者見狀蜷了蜷手指,慢慢抽了盒蓋。
木盒里鋪著上好的包棉錦帛,帛中又躺了只十分精致的嵌寶金釵,王楊氏認得那釵子的樣式,與二人定情時王梁送她的那只一模一樣。
只是銀釵換做了金釵,普普通通的白玉珠子也變成了華貴的寶石。
“當年身上沒什么錢財,也送不了你太貴重的東西,上次不慎跌壞了那釵子,我便尋思著順勢換個更好些的給你。”王梁壓低了嗓音,他實在不善言辭,一番表衷心的話愣是被他說得笨嘴拙舌,“會做那款式的匠人不多了,所以有點久。”
找的有點久。
王楊氏吸了吸鼻子:“那上月末,你在街頭跟人家姑娘交談甚歡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梁抿了抿嘴唇:“那是首飾鋪的老板娘,我想問問她怎么哄你比較好。”
她突然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