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今兒我可是給你帶來了個不得了的消息。”少年嬉皮笑臉,走至御案前站定的剎那,余光恰瞥見了剛剛坐正、面色稍顯尷尬的慕文敬,登時顫了瞳孔。
……不是說好了沒在召見外臣嗎?為什么國公爺會在。
哦,也對,慕國公對那老頭來說跟親兄弟也就差了半身血,的確算不上什么外臣。
墨君漓的大腦有著瞬間的空白,但身子卻先他腦子一步做出了反應。
于是云璟帝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崽子一息之間變了顏色,滿面的肆意張揚霎時換作了溫和有禮,他拱了手,對著慕文敬作了揖:“慕國公也在。”
“老臣……見過七殿下。”慕文敬尬笑,起身還過一禮,同時目光不自覺地朝著寬闊書桌后的云璟帝飄去。
他到今日方才知曉,人前溫潤得體的七皇子在私下里竟是這樣一副模樣,但這份近乎于囂張的恣意并不令他反感,反讓他對墨君漓多了兩分親近之感。
從容端莊的假面自然完美,但完美總會讓人生出虛幻與疏離,如此鮮活瀟灑倒是更像一名十五歲的少年,真實而不刻意。
這竟使他心底潛藏著的隱憂褪去了半數,從前的墨君漓雖與慕修寧交好,他卻始終捉摸不透他的底。
曾經他表現出來的樣子,或許不是此間最完美的帝王,卻一定是僅存于幻想之中的理想君主——
舉手投足都合宜而不刻板,果決與仁善并為一體,甚至對國公府與慕家的兵權,表現出了超乎常人理解范疇的包容與認可,這不曾讓他安心,只令他愈發忐忑。
世上真會有這樣的君王嗎?
即便是當年的云璟帝,也是廢了好一番功夫,方才對慕氏與國公府完全放下了戒心。
慕文敬僵住了的眉眼略略緩和,墨景耀的目光則不斷在兩人的面上往來游移。
好小子,還知道在未來老丈人面前收斂著點。
墨景耀藏在書桌下的手,悄然對墨君漓比出兩只大拇指,他剛剛差點就以為自己這倒霉兒子在小敬心中的倒霉形象要徹底完蛋了,誰知道他能反應這么快?
且看小敬現在的表情,仿若放下了一塊極重的石頭似的,對這臭小子的評價不退反進。
不錯,非常不錯,不愧為他墨景耀的兒砸!
云璟帝無聲撫了掌,胡思亂想過一圈的他終于覺察出御書房內的小小尷尬。
是以他抬了手,一拳虛攥落在唇邊,假意一咳:“咳,阿衍,你剛剛說給我帶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稟父皇,您可曾聽聞最近京中流傳甚廣的書生案?”墨君漓面帶假笑,憋著念出那個對他而言拗口又麻煩的稱謂,聽得云璟帝腦仁直痛。
“得了阿衍,你正常點,這真沒外人。”墨景耀頭痛萬分,“再說,你進門那句‘老頭’,小敬都聽到了。”
他聽“老頭”也是聽得慣了,而今墨君漓驟然在私底下喚他“父皇”,他只覺自己一個腦袋兩個大。
“哦。”少年聞此長長舒氣,果斷選擇了破罐破摔,“就是那個據說死在了京郊的書生——他人沒死,被我拎回來了,就在門口,你要不要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