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她被慣得墮落了
商隊的車鈴鳴聲空曠,十月的北疆已然被風雪覆蓋,馬蹄踏過滿地冰涼的素,留下一連串深深淺淺的印子。
倚在車板上的少年伸手拉扯了兜帽,那帽檐垂下,遮去了他大半張的臉,零散的碎發間露出一線淡色的唇,他裹緊了斗篷,順勢正了正鼻梁上稍有些滑脫的面具。
湛明軒垂了眸,他的指尖輕輕下移,隔著衣衫,他觸到了那封書信微微發硬的輪廓。
打出了國公府,他便借著“游商”的身份,混入了沿途遇到的大小商隊,又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總算從京城一路趕至了北疆。
“吁”駕車的老伯勒了馬,常年的刺骨的風霜刮得他的肌膚微有些皸裂,他揣了手,縮著脖子,回頭看向車板上的少年。
“小伙子,過了前頭那個城,便是邊關的地界了,”老伯道,他的聲線粗獷,眼神卻甚為和藹慈祥,“那地方最近不大太平,我只能送你到這了。”
“有勞了,老伯。”湛明軒頷首,起身躍下了板車,熟練地自懷中摸出幾塊碎銀并上一壺烈酒,繼而將之盡數塞入了老人手中。
“你這年輕人上道。”老伯笑瞇瞇地彎了眼,接過那酒壺,旋開蓋子,仰頭便是一口。
辛辣嗆喉的酒液入腹,即刻灼得人通身發了暖,他張嘴哈出道熱氣,沖著少年擺了手“小伙子,你多保重,我先走了,我家那老婆子,還在村里等著我回去吃飯呢。”
“好,一路平安。”少年應聲,目送著板車漸漸消失在那滿是白雪的小路盡頭,攏著兜帽,轉身扎進了邊城。
長樂二十六年,正月十五,上元節。
慕惜辭杵著窗沿,靜靜望著窗外的一樹冰花,她手邊桌案上擺著一沓沓的家書,堅而韌的宣紙已被她翻得起了毛邊。
二哥與爹爹不在,國公府今年這個年過得分外冷清,若非墻頭屋角上掛著的那一盞盞艷色花燈,她還真記不得今日是上元。
小姑娘恍惚中瞇了瞇眼,自爹爹他們去年十月趕赴了邊關,那前線送的捷報,便被人流水似的送回了京城。
而今那大軍開拔不過三個來月,北疆失守的四座城池就已被奪回了三座,余下一座,想是不出兩月,便會完璧歸國。
云璟帝得此消息,自然是龍顏大悅。
他本想將那上元宮宴大辦一番,以賀北疆大捷,但思及眼下尚有一城未歸,邊城戰火亦未停歇,便打消了這個心思,順勢取消了今年的宮宴,只說將省下的銀兩一應充作軍餉。
這倒是件好事。
慕惜辭托腮,如此一來,她就不必在宮宴上瞅見墨書遠那張令人生厭的臉,也毋需再跟著慕詩嫣虛與委蛇,更不用穿墨君漓那老貨挑出來、復雜又花哨的
“小姐,七殿下身邊的燕川大人給您送東西來了。”少女清脆的聲調乍然徹響門外,小姑娘聽見“七殿下”三字,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她顫巍巍地回了頭,黝黑的杏眼中寫滿了迷惑不解不是說好了今天的宮宴取消這老犢子又派燕川來送什么東西
“送的是什么東西”慕惜辭的嗓子發了抖。
推門入內的湛凝露聞此,輕快萬般地一挑眉梢“衣裳唄,這時間送來的,還能有什么東西。”
她順手掀開了懷中錦盒,精致的繡花襖子登時躍入了二人眼簾,小姑娘伸手翻了翻盒子內擺放整齊的衣衫首飾,表情一言難盡。
這幾年下來,她那五尺來寬的雕花大衣柜,都快被墨君漓送來的衣裳堆滿了。
她這兩年長得快,柜中不少衣裙,她連穿都沒穿上兩次,便已然不再合身,可那老貨偏生沒半點勤儉的自覺,各式金貴的料子,照樣一個勁兒的往她這浮嵐軒里送
可惡,突然想沖著那老貨的腦袋來兩下。
慕惜辭悄然攥拳,面上強裝出一副淡定自如“今年的宮宴不是被取消了嗎殿下怎的又送了衣裳過來。”
“小姐,皇城的宮宴是取消了,可中市的燈會沒取消呀。”湛凝露笑瞇瞇地彎了眼,“您忘啦,殿下昨兒才給您遞過帖子,邀您晚上一同去看看花燈、散散心。”
她說著,就勢一拍錦盒“這就是送來給您今晚穿的衣裳。”
完蛋,她還真把這茬忘了,她只記得阿姐今兒應了世子的約。
小姑娘的唇角不受控地抽了抽。
過了春節,不出春日,那江淮便要發上大水,她心中一直記掛著此事,這兩日正忙著推算幾月后的災情一時就將那帖子無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