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應了那句老話。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入夜之后,秦暉門附近聚集了最多的清兵兵力,所以沿河稀稀落落的幾個哨兵警惕心不高,更不會想到有人在漂滿尸首的河里潛行。
偶爾有人來河邊站在河堤上大小便,也只是耽誤兩人前進的時間而已。
短短一百來米的距離,兩人耗費了半個時辰之久。
然后到了最難的時候。
橫渡河面!
要想橫渡飄滿尸首的河面,很難不弄出動靜,而身后河堤上,或多或少有一些清兵的崗哨,若是被驚動……
必死無疑。
只有一種方式最安全:潛水過去。
但河面有二十多米寬。
兩人體力都消耗過多,還穿著棉衣,根本做不到一次潛泳二十多米。
盧象英看著河面陷入沉思。
趙巨鹿也清楚處境,心里天人交戰了許久,壓低聲音道:“小官人,我有一計,我現在悄悄潛伏上岸,然后弄點動靜出來,吸引清兵的注意力,你就趁機渡河。”
盧象英有些感動,但還是搖頭,“別傻了,不要去做毫無意義的犧牲。”
活著的趙巨鹿更有用。
恰好又有清兵過來屙尿,兩人立即仰面躺倒,頭朝河堤這邊,乍然一看,和兩具浮尸沒有任何差別,屙尿的清兵不疑有他,松了褲腰帶一陣酣暢淋漓后離開。
確定走遠了,盧象英才重新睜開眼。
發現趙巨鹿一臉憤怒。
咬牙切齒的道:“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盧象英:“……”
感情這貨剛才被人尿了一臉。
忍住笑意,道:“別在意細節,當年韓信還胯下屈辱,現在咱們是在絕地求生,受點屈辱算不得什么,能屈能伸方是男子漢大丈夫。”
以后十倍償還便是!
趙巨鹿嘿了一聲,沒說話,心里卻在腹誹,被尿的又不是你……
我不信你被尿一臉還能這么淡然的自我安慰。
盧象英道:“我想了一下,還是只能冒險潛泳過去,七八丈寬的河面,咱們分兩三次潛泳,每一次起來換氣的時候一定要慢,不要弄出絲毫動靜來,哪怕是因此喝點血水也無所謂,我相信——”
頓了一下,“這滿河的義軍和百姓會保佑我們的!”
只有這樣了。
要不然就得現在上岸,繞開秦暉門去文定坊畔的符祥寺,但風險更大。
趙巨鹿嗯了聲,“小官人你先。”
盧象英知道趙巨鹿的心思,如果自己潛泳過程中不小心弄出動靜被清兵發現了,趙巨鹿還能迅速上岸幫助自己拖延時間逃走。
是個忠仆。
也不推辭,倒不是說沒義氣,而是趙巨鹿性格粗獷,需要自己給他打個樣。
深呼吸一口氣,將短劍握好,潛入水中。
一米。
兩米。
三米。
終究是體力不夠,又要極盡謹慎,只潛泳了五六米,盧象英便有些憋不住,緩緩的上浮,在接近水面時,顧不得河中血污可能會傷害眼球,睜開雙眼,從尸首縫中鉆出腦袋,緩緩用手抹掉臉上的血水,深呼吸幾口氣后,再次沉入水中潛泳。
萬幸,這段河水很平緩。
也很萬幸,河堤上的清軍哨兵根本就不在意河里的尸首,否則極有可能發現端倪。
如此四五次,終于抵達對面河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