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有過那么一絲不忍,但馬上把自己的玻璃心收起來:“公司已經決定了,不可能讓你這樣上崗的。且不說你還有沒有工作能力,你這次是命大,下次如果你真的在崗位上死了,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接下來你就安心養病吧,集團給你做停薪留職,什么時候徹底好了什么時候再安排。”
杜恤如中雷擊,因為同樣的安排他在其他人店長身上見到過,所謂的停薪留職再安排,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其實他早就有過預感,因為集團往他店里塞人,還把他提拔的店員調走等等,好多行跡都預示著這么一天,今天只是順水推舟吧?
沒想到他老婆忽然問:“李總,那個工傷……”如果是工傷,就不能停薪留職,只能留職。
杜恤突然一激靈,什么?還申請了工傷?你個死娘們!這不是把我往死里整嗎?
只聽李總輕蔑的一笑,“工傷,得是從事工作的時候受傷,老杜是在午休的時候自己昏迷的,除非他直接死了,否則沒有任何公司接受工傷認定。工資給老杜開完這個月的,集團已經仁至義盡了。”說完急匆匆離去。
杜恤坐在床上,既不躺下也不起來,半天沒說話。中年是個賣笑的年齡,但笑也不好賣。中年人適合獨立思考人生,但再怎么思考也無法拉近理想和現實的距離。事業、健康、家庭,沒一個省心的,但即便身不由己也得故作灑脫,故作堅強。
他老媽心疼兒子,那一代人,表現自己心疼的方式就是數落。等李總出了門,她老媽頓時一通數落下來,可兒子跟大理石雕塑似的,一動不動,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不過很快老媽也數落不動了,于是拿出塑料飯盒來,里面是烙好的餡餅,還熱乎著呢。
“你說說你,不就是得病修養幾天嗎?聽沒聽過老話講,除死無大事,頂窮要飯吃,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過你今天有進步,就你們那個李總,說話陰陽怪氣的,要擱你年輕的時候,早跟他吵起來了。”
不料人都有扛不住的時候,杜恤一邊往嘴里塞餡餅一邊說:“媽,我現在不敢死,也不敢病。”說著,兩行眼淚順著鼻翼流了下來,就著餡餅一起吃進嘴里。
他老婆看這樣,趕緊把婆婆勸了出去,省得老人家跟著一起掉眼淚。房間里頓時只剩下他兒子杜澤濤。
杜澤濤走也不是,留下也尷尬,期期艾艾的湊到老爸的床旁邊,看老爸慢慢的吃著餡餅,仿佛沒有任何滋味,疲態盡顯。
這一刻,杜恤顯得老態龍鐘,杜澤濤脫口而出:“爸,你得服老了,家里的事交給我,我來掙錢養家。”
“就你?哼,你先找個固定工作再說吧。你不長大,我不會變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