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站起身,走到了床邊,推開了窗子。
醫院的窗子大部分是跟賓館里一樣是被固定住的,能開啟的角度很小,所以這個病房里的空氣流通確實很差,再加上蘇白還在抽煙,一時間,遲遲得不到蘇白回復的翁愛娟開始咳嗽起來。
“這病,好不了了吧。”蘇白又吐出一口煙,問道,翁愛娟的這個病,確實很難好了,只能不停地療養下去。
對一個病人這樣子說話,確實不是什么看望病人的恰當方式。
“你到底是誰!”
翁愛娟提高了音量,眼前的這個男子,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身上帶著濃重的風塵仆仆氣息,頭發有些散亂,身上也有許多處的污漬,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外出務工的農民工一樣。
雖然現在農民工的工資一路走高,乃至于連一些所謂白領都不能比了,但是翁愛娟還是沒有把眼前的蘇白跟她剛剛在睡夢中呼喚和擁抱的“兒子”聯系到一起。
就像是《大話西游》里的紫霞仙子曾說過他的丈夫會踩著五彩祥云過來迎娶自己一樣,在翁愛娟心里,她也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自己當初代孕的那個兒子,有朝一日會開著豪車找到自己和自己相擁而泣并且承諾會好好奉養自己報答自己的養育之恩。
哪個少女不懷春,但大媽,也有懷春的權力,并且,從翁愛娟的人生經歷來看,她確實是一個比較喜歡追求浪漫色彩的女人,可惜她不是詩人,否則就能被贊美一聲活得很自由很無拘無束。
蘇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他還是背對著翁愛娟對著鏡子,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就是被那一男一女從這個女人肚子里取出來的么。
在這個女人的肚子里,他待了十個月的時間。
翁愛娟見蘇白還不回答自己的問題,伸手打算去按呼叫護士的按鈕,蘇白在此時轉過身,看著翁愛娟,
“二十五年前,是你生下的我。”
……………………
有人喜歡把人生比作一個個十字路口,每個人這一輩子,其實都在不停地做出著選擇。
正如翁愛娟的選擇,她其實自己也嘗下了自己一次次選擇后的苦果,她畢竟不是圣人,也不是可以完全無視社會的聽眾,她還沒到那個層次,自然會因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承受來自這個社會的壓力以及譴責。
但她還是不甘心,也從來沒有真的悔恨過,在年輕時,她覺得自己活得很瀟灑,甚至曾不止一次地指著在工廠公共水池邊洗衣服的某些家庭婦女笑話她們說她們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根本就沒什么吸引力,其中自然有彪悍的上來扯她頭發廝打,但也有是憋屈得坐在那邊一邊繼續洗衣服一邊抹淚。
但現在年紀大了,正如《琵琶行》中的“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人老了,總是喜歡回憶,甚至是嘗試去反省,但翁愛娟沒有去反省,也沒有去對自己的四個兒女低頭,她還是覺得自己的人生依舊充滿著希望。
這四個兒女在她眼里都不成器,沒一個發達了的,然后,她開始思念以前那個被抱走的兒子,哪怕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所謂的代孕是什么意思,也并不知道其實拿她的鮮血跟蘇白的鮮血去檢驗,DNA上也不會有絲毫的關系。
但她依舊充滿著期待,滿懷著幻想,她是一個失去幻想就無法活下去的女人,從她小時候開始,到她長大后,再一直到現在她已經老去時。
當蘇白說出那句話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