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衙門,高郵州實際上就是一個大縣,衙門并不大。前堂是縣衙各房辦公的地方,中堂為知州辦公開堂之地。中堂之后還有后院,為知州生活居家場所。
董書恒被人引到中堂邊廂的一間書房。書房的擺設極為簡單,正中擺著一張書案,后方擺著一個書架還有一個屏風。書案后面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老人頭發花白,身著一身舊官服,袖口后面甚至隱隱還有補丁。老人面帶微笑審視著董書恒。
“參見知州大人。”董書恒行了一禮。抬頭向老人看去。
“咦,怎么覺得這眼神怪怪的?有些像是丈人看女婿一樣。”董書恒心中暗暗想道。
“董公子,請坐。”那人和善地說道。
“大人,折煞在下,大人德高望重,聲名遠揚,大人所倡之“師夷長技以制夷”一直為在下之座右銘。”
“那么老朽就賣一個老,稱呼你為書恒。”魏源說道,“書恒所作所為,老朽也多有耳聞,你在東臺組建新式公司,引進蒸汽機建立新工廠。老朽的許多設想在你這里都得到了實踐。老朽一直有疑問,你是怎么知道這些新學的,師從何人?”
“這……小子曾隨家父游商上海,有一米國神父見小子聰穎,邃收小子為徒,學習英文,并且向小子教授了越多西學知識。”
“那你覺得西學如何?”
“小子認為西學多經世致用之學,講究功利性,缺乏對人性的引導教化。只可為用,不可為本。”
“只可為用?不可為本?說得好,西學為用,中學為本。理當如此,不然我中華兒女豈不都變成假洋鬼子了?”魏源撫須笑道。
他的臉上光彩絢爛。好像是有了重大的發現。他當年作為兩江總督幕僚,目睹了了英軍侵華,目睹了南京條約簽訂,目睹了清政府的妥協退讓。羞憤辭職,整理林則徐遺著,又與龔自珍一起翻譯西方著作,引入西學,但這些年一無所成。除了國內的保守勢力以外。還有就是沒有找到西學與國學的結合點,而且缺乏實踐,無法展露西學的價值。
現在眼前這個小伙子,不僅已經在實踐西學。而且想到了“西學為用,國學為本”的結合點。自己如果能夠做好這件事,那么功勞不亞于陽明公。雖然接觸西學,但骨子里還是一個傳統文人,魏源也有自己的野心。
此時他想到已經逝世的定庵先生,這一輩人只剩下自己了。引入西學,改造國學的事情,不能斷送在自己手里。現在眼前就有一個年輕人,他的見識甚至不在自己之下。
“書恒,你對當前的國朝怎么看?”魏源鄭重地問道。
“先生,是想聽我的真實想法嗎?”董書恒也鄭重地問道,他甚至改了稱呼。
“是的,你既然稱呼我先生,那么我想以一個學者的身份同你一同探討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