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徐榮的話,陶商略作沉思。
歷史上有記載的文獻都對徐榮這個出身遼東邊陲的將領著墨很少……但至少陶商知道,歷史上的王允、呂布等人在誅殺董卓之后,徐榮并沒有和李傕一樣反叛朝廷,而是以中郎將的職務,嚴謹的履行著王允的命令與李傕、郭汜的西涼軍交戰……
可惜當時李傕等人掌握著西涼軍的主要力量,而徐榮的戰友胡軫又是個臨陣降敵之人,徐榮等于以一部敵敵方三部,而且兵力和戰力遠不及李傕等人,由此方在死在新豐之戰,這也是在關于他的記載中,唯一的一場敗績。
但徐榮既然能在董卓死后歸降王允,陶商相信他應該就不屬于董卓的腦殘粉一類。
陶商聞言樂了:“你的主人是誰?董卓嗎?”
徐榮哼了一聲,道:“那是自然。”
陶商不緊不慢地說道:“假如說有一天,董卓被朝中義士殺死了,其死后在名義上被歸類為漢室的叛臣賊子?你還會為他殉葬嗎?”
徐榮的臉色有點發黑。
先不說陶商這個“假如“舉例舉的恰不恰當……單說“殉葬”這個詞算是個什么用法?
陶商反應過來了:“殉葬……這個詞用的是不太好……我的意思是,你會為他殉情嗎?”
徐榮:“…………”
“這詞也不太貼切……我的意思是,你會為他殉……”
“你別說了,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徐榮的眼睛被陶商氣的更疼了,趕緊出言打斷了陶商的話頭。
半晌之后……
卻見徐榮長嘆口氣,單目閉眼,默然不語。
陶商見狀,繼續道:“聽說徐將軍出身遼東,不是涼州本地將領,之所以對董卓忠心耿耿,想必應是得到了董卓的賞識,欲結草銜環相報知遇之恩,這也是人之常情,陶某可以理解……但董卓所犯下的罪責實在是太大了,特別是焚毀洛陽一事,已是惹的天怒人怨,你別看他位高權重,但現在已經是天下眾矢之的,將來的結局真的不好說,而且董卓年紀也不小了,我上次在戰場見過他,看他的相貌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有生之年他若真能蕩平天下還勉強,若是不能,其家族后代的結局會是什么,將軍心中比我清楚……但將軍覺得,董卓蕩平天下這個可能性大嗎?”
陶商的話觸動了徐榮一根細微的神經,董卓雖然也算雄主,但的確是兇狠殘暴,太不得民心,也太不得士人之心,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血腥武力的威懾……
這樣做倒也不是不行,可問題是他確實一大把年紀,來日無多,而他身死之后,他的后代是否能夠像他一樣以血腥鎮壓繼續威懾天下?西涼軍的將領們各個都是桀驁不馴之輩,沒了董卓還能否齊心?
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
想到這里,徐榮長嘆著搖了搖頭,依舊是閉目不言。
陶商又把盛粥的勺子遞到了徐榮的唇邊,言道:“焚燒洛陽遷移百姓,鬧得尸骨遍野天怒人怨,洛陽遷移之戰,你瞎了一只眼睛毀了半面的容貌助董卓斷后,在我看來也算是報答了董卓的恩情……徐將軍,陶某覺得你現在應該想想自己的歸宿,男兒大丈夫,該報答的恩情既然已經報答了,給自己一條活路沒毛病吧?……將軍你一身本領,又正值壯年,莫不是就要這樣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徐榮僅剩的一只眼睛有點發紅,嘴唇微微有些顫抖。
陶商又加了一把火道:“孔子曰:越是艱難越向前,何懼明槍與暗箭,越是艱難越向前,勝利就是我終點。”
徐榮吸了吸鼻子,氣道:“孔子沒曰過這幾句。”
陶商眨了眨眼,道:“是嗎?哦,無所謂了,反正有這個道理便是了……來,吃吧。”
徐榮低頭看了看那盛著米粥的勺,沉默了半晌,方才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