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很暖心,糜芳卻不太服氣。
他一個徐州刺史親自敕封的主將,居然要對一個亂臣賊子的部下、一個階下囚天天上門送溫暖……糜芳心里不平衡。
可他沒有辦法,對于陶商的命令,糜芳現在已經有了本能、無條件遵從的趨向……別說是讓他溫暖徐榮,就是讓他吃徐榮的屎……當然,這點糜芳短期內還做不到。
徐榮的身體還在恢復階段,除了跟平時來看望他的陶商交流外,他在徐州軍中最熟悉的人就是糜芳……時間一長,一來二去混的熟了,徐榮無聊之時也愿意調笑糜芳幾句。
糜芳本事不大,但心眼不是特別小,再加上很長一段時間跟陶商在一塊,也是沾了點皮。一來二去,有時候還反擊徐榮幾句,倒是給徐榮沉悶的休養生活增添了一點樂趣……身心遭到重創的人,需要的或許就是這種感覺。
對徐榮來說,養傷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心結還打不開,特別是每一次照銅鏡的時候,徐榮看到鏡子中自己瞎了的眼睛和被戰刀割毀的面容,就好一陣低沉失落。
對于這件事,陶商怎么勸徐榮也沒用。
就算徐榮原先長的并不英俊瀟灑,但現在確實是破了相。
不過沒有想到的是,糜芳居然替徐榮想到了辦法。
他讓軍中的隨軍鐵匠,給徐榮打造一張可以遮住臉的青銅面具。
這個面具并不是將臉全部遮住,而是以鼻口人中為交界點,將嘴部以上的大半面孔遮擋,卻留出一張嘴能夠跟人對話。
文帝治政之前,中國有著歷史悠久的肉刑歷史,即:墨、劓、剕、宮、大辟等,特別是春秋戰國時期,肉刑大興于世,很多官僚大族的上層人物,犯法亦不可免,特別是受到了墨、劓之刑后(刺面著墨以及割鼻),面容被毀沒有臉面見人,便常以面具遮擋避人。
糜芳送來的這個面具,令徐榮將毀損的面容在出門時有了遮擋,而他們兩人的關系,也因為這個青銅面具,走上了一個全新高度。
不過陶商并不喜歡徐榮的這個面具……冷冰冰的毫無溫度,說話時看不清人的表情,感覺跟和鬼說話沒什么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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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糜芳正安排醫官在帳篷內給徐榮換藥,裴氏四兄弟就帶著陶商令牌和密令趕來,請糜芳速速出兵,前往接應陶商一眾,并想辦法阻攔住鮑信的追軍。
糜芳一聽,頭頓時就大了,但又不能不奉命……問題是阻攔盟友追賊寇,卻是該用什么理由?
似乎是看出了糜芳的為難,徐榮竟主動要求跟糜芳一起過去。
陶商雖然是把徐榮當客人招待,但名義上,他畢竟是徐州軍的俘虜,糜芳本不應擅自領他出來,但一則他大病初愈,身體欠佳,騎馬還是搖搖晃晃的,根本起不了什么幺蛾子。二則徐榮孤身一人,而糜芳此次引領三千士兵出來阻攔鮑信,徐榮的身體狀況想在三千人的看護下玩點什么小動作也不可能……這么多人一人一腳,踩都踩死他了。
三則最實際,沒有陶商為自己坐鎮撐腰,糜芳膽突突……徐榮久經風浪,領著徐榮來多少還能有個照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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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糜芳忐忑之時,不遠處的官道上揚起了一陣沙塵。
糜芳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沒過多久,鮑信和他麾下的前部兵將便映入了糜芳的眼簾。
少時,便見鮑信提著長朔,面目威嚴,打馬來到了糜芳的面前,目光中全是嚴厲和疑問之色。
糜芳深吸口氣,在馬上對鮑信欠了欠身,道:“在下糜芳,見過鮑將軍,在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禮,請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