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她這樣過分注重儀表和禮節的人并不多,林素武算是一個。
此人年事已高,為官便已四十載有余,二十五六時入仕,如今已逾六十度春秋了,因從前在朝中擔過禮部尚書,又兼文華殿大學士,如今花甲卸任,人雖已不在朝中,上京城內內外外卻也尊稱叫一聲“老中堂”。
一路到了林府,不料林素武并不在府中,只林管家將她請到在中堂吃茶稍候。
步入府中,一前一后兩個人往在中堂走去,兩旁站著的丫頭小廝們紛紛見禮,低著頭恭恭謹謹的,半點多余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整個府中的氣氛都格外莊嚴,側面展示著主人的威嚴和端肅。
進了在中堂,莫云溪在右側下首的位子上落座,林管家一抬手,就有幾個穿著碧色羅裙的婢女自外頭款款而入。
其中一人將茶盞擱下,余下的丫頭又端上了各色點心幾盤,妥當后,朝莫云溪神福了一禮,方貫次退出房外。
被這種氣氛影響,莫云溪呼吸都輕了些,抬眸看向林管家,隨口一問,“這一大早的,林大人是有什么事么?”
林管家垂手立在一側,耐心回道:“兩日前正南揚州的蘇大人奉詔入京,那位蘇大人,聽聞乃是我們老爺的故舊,曾攜其三子來過府上一趟。”
“揚州就在淮安邊上,因蘇大人言說淮南百姓凡有因病而藥石罔效的,悉有借壽之舉,這借壽一則,便是往該地城隍廟去拜禱,以期借壽一歲,乃求延長壽命……老爺聽了,今兒一早就出府往城隍上去了。”
莫云溪若有所思地頷首,輕撥著茶蓋。
早就聽說那位林夫人身子骨不大好,近些日子天兒熱,不知因著什么又中了熱毒,一下子就病倒了。
上京城中該來的名醫都來過了,就連圣上聽說此事,從太醫院遣了好幾位太醫過去,也沒能瞧好林夫人的病。
思及如此,莫云溪怔了怔,眼眸微抬,還是問出了口,“太醫院的院使王震王大人可來看過?”
提到這個,林管家“嗨呀”一聲,臉上盡是惋惜之色,“來過,自然來過,夫人這一病,我們老爺都快急瘋了,城里上上下下的名醫大醫,就沒有一個沒踏進過府里的。”
“說起來這個就叫人難受,眾所周知那王大人是什么人,堪稱華佗在世的一位,他來看過也只道不好,卻是連方子也不開一道,老爺那時心里頭著急,聽不得這些話,差點還和那位王院使大吵了一架……”
一口氣說完這些,林管家深深嘆了一口氣。
莫云溪更是心里頭有些不是滋味,林素武是什么人她清楚無比,能因此事與王爺爺差點吵起來,也不過是因為操心著夫人的病,心里著急。
幾句話下來,莫云溪的心情也沉重了不少,依著他們的說法,這林夫人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了。
說起這位林夫人,嫁到林府已經三十年有余了,林素武是當朝一品中堂,更是她堪依的喬木,是她的夫。
世人皆道高門顯貴之家素是無情,可放眼京中,伉儷情深,三十五年如一日,府里不曾納有一個妾室的,便是中堂府上這一對人人稱羨的夫妻了。
鸞鳳和鳴,琴瑟之好,宜室宜家這樣的詞,放在她和林素武身上,再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了。
林中堂邸在上京城李公橋,宅邸初落成時,圣祖曾專賜用玉泉山水引入邸中,邸內鹿鳴池亦引溪水相環,泠泠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