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次,奉孝公應該挺為難的。”
“為難?”
郭鵬不屑的笑了笑:“讓他逍遙那么久,他也該有些預料了,有些事情,并非是他一廂情愿就可以辦到的,身在局中,還想超脫局外,未免想得太美。”
“父親,如此以來,樂將軍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連奉孝公的問題也迎刃而解,朝政上幾乎沒有任何問題了,父親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郭瑾還在緩緩地研磨墨汁。
“接下來,就是把印刷術放出來的時候了,讓數量巨大的,廉價的,人人都能看得起的書本浸潤天下吧。”
郭鵬深吸了一口氣:“印刷術和造紙術,會徹底把士族打入無底深淵,從此以后,就算為父死了,也不會再有士族重現,科舉必將穩如泰山,再也不會被動搖,但是……”
“但是什么?”
郭瑾停下了手中磨墨的動作。
“但是阿瑾,你將會面臨一個比士族更加龐大、也更加難以對抗的對手了。”
郭鵬嘆了口氣:“咱們利用他們把士族排擠掉,接下來,你要面對的就是他們,通過科舉取得進身之階進入朝堂的這些官員,科舉官僚。”
“他們比士人更可怕嗎?”
郭瑾看著郭鵬。
“當然,他們比士人的數量更多,出現人才和精英的可能性更大,士人不能網羅平民百姓為己用,因為士人以血脈為聯絡,根本看不起平民百姓,你尚且可以利用平民百姓擊潰他們。
但是科舉官僚,本身就是來自于平民百姓之中,他們是一個整體,不靠血脈聯結,而靠科舉、考試名次、出身地區為最大的紐帶,非常難對付,想要對付他們,比對付士人難數倍。”
“那……父親,兒子該怎么辦?”
郭瑾十分緊張。
“怎么辦,怎么辦,阿瑾,你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為父,更何況是這種為父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
郭鵬目視遠方,緩緩的搖頭:“士人并非不能完全消滅,因為士人以血脈為紐帶,局限于一些大的壟斷家族,拒絕新人的加入,因為這會減少他們的利潤。
他們寧肯內部通婚,維系血脈,也不要外人加入,分割利潤,所以他們終究會強大,但是也終究會走向滅亡,哪怕為父什么都不做,他們也會自取滅亡。
可是科舉官僚不一樣,他們不能世襲,不靠血脈,而靠科舉,不拒絕新人的加入,甚至愿意廣納天下英才,樂于提攜后輩,樂于傳道受業解惑,以桃李滿天下為榮。
這樣的集體,往往比那些狹隘的看中血脈的士人家族更加難對付,他們的來源首先就是無限的,不斷有優秀的新人進入,補充,生生不息。”
郭鵬越是這樣說,郭瑾越感到未來十分艱難。
為什么這邊消滅一個敵人,那邊又會出現一個新的更加強大的敵人呢?
一個比一個強大,一個比一個難對付,好不容易干翻一個,另一個卻又站了起來,朝著他們齜牙咧嘴張牙舞爪。
總覺得他們總要面對無窮無盡的敵人,根本看不到可以放松的勝利的那一天。
甚至一不留神還要翻車,從此失去帝國的主導權,成為一個掌握不了實際權力的跛腳皇帝,貽笑大方不說,搞不好還要為臣子們的亂來背鍋。
從實權皇帝墮落到背鍋皇帝,甚至變成臣子們的橡皮圖章,這不是郭瑾想要看到的局面。
“父親,您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