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臣應當做的。”
滿寵很謙卑:“能辦事,能造福一方,臣就十分滿足了。”
“你滿足,我卻不滿足。”
郭鵬拍了拍滿寵的手背:“我一直都覺得,一個人不能長久的在某個職位上做下去,尤其是實權職位,長久的做,肯定是要出問題的,而在我魏,洛陽官員的問題就更大。
我知道,我在官吏眼中,是個殘暴之君,死在我手上的官吏何其之多,但是我不殺他們,魏國就要給蛀空了,我和皇帝說過我的想法,我的意思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來一場大動作。
官場,就像一缸水,看上去清澈見底,可若不及時更換缸中水,那水看著依然清澈,可聞著就臭了,內里更是藏污納垢,不知多少蚊蟲在其中繁衍,遠遠望去,烏煙瘴氣!
所以我就說,這缸里的水要常常更換,洛陽城里的官,也要常常更換,若不換,就要發臭,就要滋生蚊蟲,在你耳邊嗡嗡亂叫,讓你心煩意亂,安穩不得!”
滿寵聽著郭鵬那殺氣十足的話,忽然感覺郭鵬就算退位了,也還是那個叱咤風云的魏國第一人,整個魏國,依然沒有人可以反抗他。
“伯寧啊,我知道,我絕對沒什么好名聲,等我死了,不出一百年,就算魏國還在,也會有人明里暗里的詆毀我,說我這里不好,那里不好,說我殘暴無情,說我是個血手屠夫。”
滿寵大驚。
“何人敢于這樣做?簡直不知死活!無論是誰,無論過去多久,陛下永遠都是魏國的開國之君,永遠將得到后人的敬仰!敢非議陛下者,就是在自尋死路!”
“真的嗎?”
郭鵬不屑的笑了笑:“那些叫我罷官去職的官員的家人會說我的好話?那些被我砍了卻沒有誅連家人的犯官的家人會說我的好話?伯寧啊,你可別小看這群人。
現在不至于,但是這個仇啊,他們會記住,一代一代傳下去,為什么?因為我把他們打入深淵,我讓他們不能再魚肉百姓,不能奢侈度日,這多大的仇啊?他們能釋懷?
我禁錮他們三代人,可也就是三代人了,三代人之后,他們解除禁錮,重返民間、朝堂,不知多久,或許又有人能發達起來,他們會怎么看待我?”
滿寵張了張嘴巴,卻不知道該怎么說。
郭鵬說的的確是真的。
他懲處那些犯官是何等殘酷,動輒破家滅門誅族,動輒禁錮三代不得參加科舉考試,三代人的前途斷絕,還有一群人被他逼著一輩子都只能吃鹽水拌飯度日,凄凄慘慘。
這些人但凡能活著把家族傳承下去,能說他這個皇帝的好話?
或許那已經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至少郭瑾和郭承志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論調出現的,因為他們都是郭鵬一手教導出來的。
可是再往后的歷代君主對于他這個開國皇帝只有畫像上的和書本上的認知,又有幾人會對他有什么感情呢?
只要不涉及政治動亂,隨便口嗨又有幾人去管呢?
黑朱元璋黑的最起勁的,反而就是明朝中后期的文人,多少流傳后世的謠言都是明朝文人編出來的,滿清其實還真沒怎么使勁兒。
出于政治目的,康熙還給個“冶隆唐宋,遠邁漢唐”的總評,官編《明史》還幫著掩蓋了明朝藩王干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
郭鵬壓根兒就沒有指望自己能被說什么好話,就算千百年以后自己所做的一切大白于天下,評價也絕對是兩極分化。
“我從沒指望這群人能說我的好話,他們要是說我的好話那就有問題了,不是他們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我肯定是干了什么讓他們高興的事情了,我能做嗎?他們高興,我就不高興。”
郭鵬大笑著說道:“伯寧,魏國的強盛,就是因為這群人不高興,這群人要是高興了,君臣和諧了,魏國一百年內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