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蔡邕的決裂讓他確信自己是不可能得到任何一個這個時代的人的理解,他始終是一個孤獨的獨行者。
這讓他更加重視教育,更加重視科技,以期在這兩件事情上做出成績,給他的理想更多一點實現的空間與可能。
就算這一切真的非常困難,真的遙不可及,他也必須要往那個方向走。
一寸就一寸,慢慢挪就慢慢挪,哪怕是龜速,進一寸也有一寸的好處。
只要他活著,就要不斷的向前走,不斷不斷的向前走。
興元四年年初,經過多年籌備,格物學正式成為官學學科當中的一份子,并且納入科舉考試的范疇之內。
從此以后,任何參加科舉考試的學子都必須要掌握最基本的自然科學知識。
太學,州學宮,郡學校,還有目前已經辦設起來的縣學校,全面鋪開格物學教育。
經過他精心培養的格物學教師被分配到各州郡縣的學校之中,成為格物學老師,帶領學生們學習格物學。
而在此之前,郭鵬授意郭瑾設立魏帝國的皇家格物堂。
格物堂將與算術堂并列為太學下屬重要的科研機構,專門負責為科舉考試之中格物學的內容出題,測試學子們格物學的知識,以此在最基本的程度上保證格物學的存在。
然后將其引導至科學技術方面的發展,引導魏帝國目前急需改進的冶鐵、農耕、造船、筑城等各項技術的研究上,用積累的理論知識為現實服務。
這個要求,郭瑾大體上是答應了。
但是在一件事情上,郭瑾與郭鵬產生了分歧。
格物學教材最終定稿之前,自然需要皇帝的認可,光太上皇認可是不行的。
“父親,格物堂什么的當然可以設立,為冶鐵農耕這方面的事情做些研究推動,當然也是好事,但是父親,這種事情且不說他是不是真的,就說這樣的說法……不方便公之于眾用于教化吧?”
郭瑾拿著正式確定的格物學教材看了一天,然后親自來到泰山殿,支開其他人,向郭鵬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郭鵬看了看郭瑾的質疑。
是關于宇宙觀的那一部分,郭鵬說世界是個球體,大家生活在球體上,球體存在于廣袤無垠的宇宙之中,所謂天,也就是宇宙,日落月升乃是自然之理,并無人刻意操縱。
郭鵬竭盡全力的用一些當代人能理解的詞句形容了一個粗淺的宇宙觀,而郭瑾就對這一段覺得不滿。
郭鵬并不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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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方便呢?”
“父親!皇帝,自號天子,自董仲舒以來,就闡明君權天授之理,天子代天行政,所以所作所為極為正義,所作所為都是合理合法,旁人完全不得質疑。
這是天下萬民的共識,人人都覺得上天有靈,天子真的是上天的兒子,您現在告訴他們天就是宇宙,日落月升乃自然之理,這不就是告訴他們上天無靈,一切都是自然之理?
既然上天無靈,皇帝又怎么能自稱天子呢?又怎么能代天行政呢?皇權從何而來?由此而來的整個魏國的權力從何而來?整個上行下效的基礎都要被動搖,這是動搖國本的事情啊!”
郭瑾苦口婆心的勸說郭鵬:“父親,兒子不知道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兒子也不關心咱們到底是不是活在一個球上,兒子只知道,這是關乎魏國國本的大事,馬虎不得!”
之前,郭瑾第一次看到這個內容的時候,地位尚且不夠穩固,一心一意穩固地位和權力,不敢對郭鵬有任何質疑。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地位和權力逐漸穩固,時至今日,他已經是個真正的皇帝了。
再看格物學最終定本時,他心中的疑惑和不滿完全爆發了。
郭鵬盯著郭瑾看了好一會兒,與蔡邕決裂時那痛苦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
他不得不痛苦的承認,他的兒子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君主,一個擁有了他部分的思想,卻無法超脫時代的封建君主。
其實細細想想,郭鵬曾經期待過他的兒子會和這個時代的其他人有所不同,但是終究,他沒有經歷過。
他不曾經歷過翻天覆地的改變,不曾經歷過生產關系和社會結構的徹底變革,所以他無法超脫于其中。
郭鵬自己經歷過,可是郭鵬存在于這個時代,他的一切都是合乎這個時代的法則,僅有的破格獻給了科舉,那已經是絕無僅有的大變局了。
魏帝國的生產關系和社會結構并未發生實質性的改變,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