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說衣錦還鄉,可如今這副模樣,衣不衣,錦不錦,又有何面目還鄉?
正當別人“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時候,他站在了三里溪的旁邊,桃花開始冒出了紅暈,死在這個即將繽紛的季節,大概也是一種浪漫吧。
身后突然傳來了聲音:“大丈夫生在當世,不思武能守疆衛土,文能治世救民。站在這三里溪旁投河自盡,真是可笑,浪費這堂堂七尺男兒之身!”
陸子昂猛地轉過頭,一襲粉裙,仿佛提前盛開的桃花,百花未放,可群蝶竟已歸來。
眼前一亮,不過隨即黯淡了下來。
“不是在下不想報國,可實在是家母傾盡所有,我也跪著向全村人保證,必衣錦還鄉,如今這個模樣,實在是無顏再見父老。”
那女子突然愣了一下:“至少你還有家。”隨即回過神來,朗聲道:“此番不行,那便下次,下次不行,那就下下次。若肯努力,終有一天,明珠必放光彩。”女子話語之間盡是鼓勵,慷慨激昂。
“可我此次信心滿滿,實在不知道為何落榜。”陸子昂神色一暗。
“你不去查查?本朝難道已經腐朽到世子不能知道自己落榜緣由了么?”
陸子昂立馬抬起了頭,眼中有一絲光亮。
女子身邊的小婢女扯了扯那襲粉紅色的長裙:“小姐,我們該回去了,不然那群人又要喋喋不休了。”小姐輕輕一笑,輕搖圓扇,款步走遠。
“敢問姑娘芳名?”陸子昂放聲大喊,卻只看到一襲背影。
那是春望和小姐第一次見到陸子昂。
……
薛潘聽得認真,接著問道:“那之后呢?”
春望嘆了一口氣,第二次見面,陸子昂變成了一個酒鬼,在歡喜樓大吵大鬧。
薛潘立即接話:“真是不自愛,你家小姐好生勸他,他卻來歡喜樓搗亂,爛泥扶不上墻!”
春望搖了搖頭,眼中突然一暗:“不是的,你聽我說。”
……
陸子昂聽了陌生女子的勸說,也想通了,便在破廟里待了一夜,第二早便早早的借著溪水梳洗了一番,前去查驗試卷。
圣朝規定,凡士子應試,放榜之后,三日之類可查驗試卷,若有不服者考官當場回應。三日過后,概不受理。
陸子昂再度回到了考場,主考官坐在了庭院之中,身邊侍衛配著長刀,莊嚴威武。
周圍稀稀疏疏的有兩三人,他們并不是前來查驗試卷,只是每年這查驗一事上總會出兩個奇葩,他們前來觀摩。
曾經有人問他為什么不能登科,怒斥主考官無能。卻被主考官當場找出試題,讓他再念一遍自己的試卷,看到那雞扒一樣的字跡,連他自己都念不下去,最后落得一個笑柄,諸如此類,實在良多。每次的試卷查驗,竟變成了笑談大會。
陸子昂不懼他人目光,昂首闊步走入當時奮筆疾書的考場。
主考官看到陸子昂來,先是一愣,不過也還是當場找出了他的試題,再度好好的看了一遍。
周圍慢慢聚集起了人,所有的人目光聚焦于他,不知道這位未考之前素有文名的士子會帶來怎樣的笑料。
主考官看了一下試題,慢慢的放下了試卷。
“顏筋柳骨,字體不凡。”眾人一驚,這是罕見的查驗之時的夸贊,但他們知道一定會有翻轉。
“結構嚴謹,文采出眾,所列關于民生問題政策正是這些時日中書省所探討問題,其中不乏真知灼見!”
眾人頓時迷茫,這已經不是見到的夸贊了。
一般有此評價,假以時日,必能出入為相!
陸子昂也有些不解,連主考官都認可,那為什么自己會落榜,莫非放榜放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