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叔頓了頓,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差點忘記一件事。明天處死我和馬三。我不是想著順著河水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嗎,但二長老不同意,非說這種忤逆的大罪必須處以火刑。現在,估計他們還在院子里吵架呢”
桃花叔這話說得極為輕松,明明是有關于他生死的大事,從他的嘴里說出來,仿佛就是“忘記昨天吃晚飯”這么簡單的事兒一般。
雖然桃花叔說這話的時候,還是笑著說的,可徐長安和顧聲笙怎么都笑不出來。
明明即將失去生命的是桃花叔,可他反而拍著徐長安的肩膀寬慰二人。
“沒事兒,其實活在這如同牢獄一般的村子里,比死還無聊。別看每年村子的大陣都會自動打開那么幾天,但又有幾人敢出去。他們寧愿在這籠子里,也不敢出去試試看。”
桃花叔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憤然。
似乎村子里的人沒了勇氣,比他失去生命更加的重要。
“我嘛,其實無所謂的,反而算是掙脫牢籠了。”
“至于我這么多年來為什么沒有出去,倒不是怕死。我也不是那種自己做不到就罵別人的人,我只是有想見的人沒見到,想說的話沒說完,想確定的事兒沒確定。”
這話若是其它人說出來,徐長安一萬個不相信。
這花花世間多好啊,傻子才不想活呢
可這話是桃花叔說的,他相信。
因為,他想見的人現在就在身旁,想說的話應該說了,至于想確定的事兒,在馬三踏入村子的那一刻,他便確定了。
“所以啊,生死對于我來說,也還好。而且,我的生命,是有意義的,不管是對于個人來說,還是對于這個世間來說。”桃花叔的聲音越發的溫柔,比月兒還要溫柔,比這夏季的風還要輕柔。
桃花叔的目光看向了馬三,馬三也迎上了桃花叔的目光。
“那你呢村里人應該沒資格處置你。”徐長安突然轉頭說道,看向了馬三。
馬三從嘴邊扯下了原本一直叼著的草,朝著徐長安的腦袋上砸去,冷哼一聲,也不說話。
徐長安有些摸頭不著腦,這馬三一句話也不說,他也不知道是啥意思。他只知道馬三看向自己的眼中全是鄙夷,而桃花叔看向馬三的眼光卻越來越溫柔。
顧聲笙皺起了眉,若她是教書先生,徐長安是學生,她非得用戒尺狠狠地打徐長安的手掌心。
“你既然是夫子廟的人,應該也懂得一些詞。”有些話兒,有些原因不好直接說出來,顧聲笙打算引導一下徐長安。
“你說。”
不止徐長安好奇,就連桃花叔和馬三都好奇了起來。
一陣風撩亂了顧聲笙的發梢,她撩了撩頭發,深深的看了一眼馬三和桃花叔,這才開了口“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這詞才念了上半闋que,徐長安便懂了。
這首詞叫摸魚兒雁丘詞,乃是一位姓元的先生所寫,說得便是一對大雁生死相依的事兒。
這詞徐長安自然聽得,在坊間女子口中更是廣為流傳。
試問在平康坊那些地方討生活的女子誰不希望找到一位生死相依的郎君
徐長安看了馬三和桃花叔一眼,眼中全然是敬佩之意。他深吸了一口氣,念出了下半闋“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荒煙依舊平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