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寶已經醒悟了,立即瞪大眼睛來看。
“一、一斗……”婦女愈加驚惶。“我只帶了十五錢,也只有十五錢。”
秦寶立即去摸懷里。
“走!”
張行一聲呵斥,恰如之前胡彥忽然發怒呵斥李清臣一般,卻是率先走入雨幕。
秦寶來不及多想,錢自然也來不及給,便低頭跟上。
而二人剛一出來,就有兩名立在外面的赤膊大漢冷哼一聲,直接轉入店中盤問,張行也依然不理,只是低頭與秦寶疾行,迅速追上胡彥一行人,然后出嘉慶坊,上城墻,轉入那個位于嘉慶、嘉靖二坊正中的南城城墻上的塔樓。
這里是白有思所領靖安臺中鎮撫司直屬第二巡組此番追索欽犯的臨時據點。
一行人轉入塔樓,白有思與另一隊人早已經等在這里,正在中間的火堆旁相侯,兩隊人見面,立即對起了兩個坊的情況。
張行沒有去插嘴,也沒有去烤火的意思,而是扶著刀踱步到塔樓向北開的窗前,直接趴在了窗口,望著被夏雨籠罩的東都城發呆。
倒是秦寶,擠到了火堆旁。
過了一陣子,雙方對照情報完畢,都覺得犯難,場面也一時尷尬了下來。
而這時,回頭看了幾次張行都沒得到回應的秦寶也終于漲紅著臉開了口:“巡檢、副巡檢,我也有話說……我剛剛跟張三哥一起去查驗了嘉慶坊的米店,發現這邊不比北面諸坊,坊內店家存貨很少……”
“只是幾個店家,記住幾個臉,稍微看顧一二,許他們去日常進貨便是。”李清臣脫口而對。“不耽誤搜檢即刻。”
“何止是店。”秦寶咽了口氣,繼續正色看著白有思與胡彥來講。“這里的老實住戶,家里也都沒有存貨,須得沒幾日便自己去買……我跟張三哥撞上一個大嫂,背著孩子,竟只買一斗米。”
“不是……”
胡彥已經有些躲閃低頭了,白有思也面色陰沉了下來,錢唐和幾個老成的巡騎更是仰頭微微嘆氣,李清臣居然還是不懂。“我們放店家去進貨,讓這些住戶在坊內買東西,不就行了嗎?”
“李十二,你到底懂不懂?店家之所以存貨少,是因為本錢小、店里錢少,一次只能進那些雜貨;住戶家里之所以沒有存貨,也是因為他們家中并無分文,出去往天街或者洛水那邊做一日短工,才有第二日或第三日的米糧……”秦寶終于有些發怒了。“只放店家進貨,不讓這些窮人去做工賺錢,他們哪來的前買米糧雜貨?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不是什么諺語,是實話!就嘉靖和嘉慶這兩個坊,若是全部封上,大舉鎖拿,三五日一斷炊,七八日便能餓死人了!”
李清臣從未被秦寶這般當眾呵斥過,但對方說的道理簡單易懂,一時也辯駁不得,居然就此訕訕。
白有思瞥了一眼背對眾人看雨的張行,但后者一聲不吭,紋絲不動,無奈之下,這位女巡檢也顯得有些狼狽:
“南城的窮坊不止是嘉慶、嘉慶二坊吧?其他坊會怎么做?”
“能怎么做?”錢唐看著自家巡檢這般狼狽,也是心疼的不得了,立即壓低聲音來對。“巡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實際上就是,這東都城號稱天下首善之地,但每年下雪城南都會凍死人,光是這般下雨也常常死人……彼時,可有人想著護佑一二嗎?咱們這次是攤到頭上了,才覺得臟了手……而其他坊,怕是什么都不會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