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心道這次死定了,有些后悔,又有些無奈,后悔的是大仇未報,丟了性命不說,還連累了好心人;無奈的是,蒼天不公,憑何如此狂人強大至極,反而是自己這樣循規蹈矩的英杰黯弱無能。
他們深感絕望籠罩,他們大罵蒼天不公,他們無能為力,在臨死之前,只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把脖子挺得直直的,用出仙人的所有尊嚴,去直面死亡的降臨。
壓力如山,光刃緩慢向前,時間仿佛凝固,恐懼的壓力傾瀉在近乎停止的時間里,心境幾乎崩潰。卻也在這個時候,在這緩慢行進的時間軌道里,在四個人的視線中,那名背對斬擊的救援者,那名短發向天的少年慢慢站起了,身形挺拔,比之巨劍少年不成多讓。在少年站起的時候,五彩繽紛的花瓣憑空出現,仿佛是為了迎合這份從容至極的站起而展現出的色彩,讓他們不可思議的是,在那巨大威勢襲來的當下,脆弱至極的花瓣居然能夠存在,不會因為力量的到達而消亡殆盡。
少年終于站起了,平伸的右手掌心,花瓣匯聚形成了一把細長的劍刃,劍刃又細又長,和那名狂徒手中的巨劍完全不成比例,卻自有一股凌厲無比的氣勢在。
劍刃打橫向后,靜止的時間忽然加速,萬馬奔騰的偉力,浩瀚深沉的劍壓一股腦地壓迫上來,卻仍是站立在原地,保持著握劍的姿勢,紋絲不動。
“刷刷刷刷刷刷”短發的少年身姿挺立,如同山巒,劍刃向前,輕薄的劍鋒與襲來的偉力激烈交鋒,不退分毫。激烈摩擦造成火星四射,仿若飛矢,將茂密的柳岸化作一片火海。
“刷”少年在僵持糾纏之下往前揮劍,劍鋒撕裂了襲來的劍罡,也將萬馬奔騰的氣勢從中間斬斷,掃出的劍風反推回去,吹滅了柳岸上的火苗,沖向對面的狂人,后者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用堅不可摧的身體硬接下了這道狂涌的劍風。
“你們問我的名字”短發少年緩慢至極地抬起頭,望向天邊,視線的盡頭,是插入云端的蜀峰“我姓沈,單名一個飛字,蜀山掌教親傳弟子是也”
此言一出,眾皆歸寂,四個倒地的傷者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驚不能言,一同前來的納蘭若雪拍著手,從狂人身邊經過,棲近挽住了沈飛的胳膊。
“有趣,有趣。”原來你是方栦主峰的人,狂人的眼瞳中反而閃耀出躍躍欲試的光,再不復之前的死氣沉沉,這份躍躍欲試,讓沈飛聯想到了曾向蜀山舉劍的那個人,遂問道“你又是誰”
“大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鳥峰三少爺楚邪是也。”
“原來你就是楚邪”沈飛大驚,身在山上的時候,不止一次聽說過楚邪的名號,甚至連唯我獨尊的炎天傾都對這個人贊不絕口,今日不期而遇,才發現狂妄恣意,更在傳聞之上。
楚邪無論在山上還是在人國都非常有名,之所以擁有這樣的名聲是因為他的事跡實在太過離奇。
楚邪是白鳥峰峰主楚天涯的第三子,不是嫡長子,也無心于門派中的勾心斗角,醉心仙法,習武成癡。在山上的時候,曾與大他三歲的楚方較量了一次,輕松取勝,之后便下山,徹底遠離了那個勾心斗角的世界。
下山之后做出了許多讓人瞠目結舌的舉動,他的武學怪才之名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傳開的。
楚邪特別喜歡挑戰強者,為此,一人一劍挑戰蜀山諸峰,戰敗山門無數,未嘗一敗。與他交手落敗的人,或深受重傷;或有感敗在一個年齡遠遠小于自己的娃娃身上,氣郁難平;或自覺玷污了師門的聲明,有辱先代厚望。總之,重傷之體和搗亂的心魔互相糾纏,大多難以緩過氣來,就此隕落,他們的門人自然就此將楚邪視作仇敵,恨不得將之碎尸萬段。
這四個人便是如此,他們出自不同的門派,懷著討伐楚邪這個共同的目的而來,聚集在一起,研究戰敗他的方法,可惜實力差距過大,受辱不說,還落下了殘疾,失去了持劍的慣用手。
兩位同出自于主峰的少年自報家門以后,互相打量對方,楚邪死氣沉沉的眼睛充滿了神采,一眨不眨地盯著沈飛,像是怕他跑了似的,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長發如枯草,肌膚黝黑,左臂紋身,右臂被鐵鏈纏繞,身高兩米,肌肉發達結實,雙手持重劍,腳踩異域馬靴,鞋以上穿著馬褲。給人帶去的最直觀的感覺就是孔武有力,很少有像他這般高大壯碩的人,還如此的靈活敏捷;除了孔武有力之外,看著他的時候,還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野性,一種不被馴化,非善良也非邪惡的品質,從目光中流露出的野性仿佛是野馬對原野的饑渴和憧憬,是一種骨子里的東西,是最自然最不加掩飾的東西,和沈飛目光中偶爾流露出的東西很相似。
沈飛對此含著驚奇,注視他眼眸中充斥的不容作偽的興奮,明白了為什么炎天傾會對面前的這個人有著如此高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