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十數年、數十年后,老嫗故去,這上陽山便是她一人獨占。
豈不美哉?
只是不知,為何老嫗明明將上陽山讓出,舅爺爺又賠罪出山。
“岳師姐的確是邊緣人物,無權無勢,膝下無弟子,周遭無親近師兄弟,獨身一人。”
“但昔日畢竟為宗門沖鋒陷陣,犧牲不少。”
“又是接近油盡燈枯。”
“若是岳師姐同意,讓你在上陽山開辟洞府自是好的。可她素來喜清靜,分明不愿。寧愿讓出上陽山,回那聚云山脈。”
“一路勞頓,臨老無所居,讓我如何忍心?”
周明回首看著上陽山,忍不住長長嘆息一聲,“不成真人,終究只有**百年好活,我將來怕是也逃不過這一遭。”
不忍心。
易地而處。
若是他日后年老體衰,也被人奪去洞府,恐怕很難做到這般淡然。
搖搖頭,見韓霜似懂非懂,不由語重心長道,“你新晉靈虛,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悟不透也是常理。回去閉關三年,好生琢磨。待琢磨透了,再出來行走歷練,免得惹下禍事。”
“閉關三年?”
韓霜有心反駁,卻見舅爺爺神色堅定,哪敢出聲,只得悶悶點頭應下,“是!”
……
上陽山。
老嫗看著周明、韓霜二人下山離去,自嘲一笑,又回頭看向山中洞府,搖搖頭,“此地無甚留戀,不如歸去!”
低聲呢喃著,卻不回洞府,繼續往山下走去。
正此時——
“師姐當年在上陽國,立妙音城,何等霸道。”
“今日這二人欺上門來,自己不要面皮,何故給他們留情面?”
耳畔傳來一道熟悉聲音,直令老嫗呆立當場,旋即面上笑容綻放。
……
上陽山洞府。
陸青峰與岳妙音相對而坐。
看著后者臉上皺紋、黑斑,蒼白頭發,消瘦身形,一身精氣神似乎都去了大半,心中又是感傷又是唏噓。
當初在上陽國妙音城,他們兄妹三人還多賴岳妙音庇護。也是靠著岳妙音,陸青峰才能知曉修行界情況,在初入修行界時,又幸得落霞宗落腳。
事隔經年。
如今就連青山、青雨都已成結丹真人。
岳妙音卻還在靈虛苦苦掙扎,直到壽元將盡,如今竟險些連洞府都要被后輩侵占。
著實可悲可嘆。
方才那二人若是厚著臉皮,當真將岳妙音逼走,將上陽山占據,陸青峰絕不介意下重手,廢了二人。
不過還算那周明活的明白,及早改過。
卻不知已經逃過一劫。
“此中待著無趣,我本就有意離去,趁著還有幾年好活,回聚云山脈、回上陽國看看。”
“周明長老前來,只是趕巧了罷了。若是晚來幾日,便是空蕩蕩上陽山了。”
岳妙音笑著,見著熟人,頗為歡喜。見陸青峰為她打抱不平,更是心中一暖。
歲月最無情。
陸青峰見著岳妙音,非但容顏變幻,變的蒼老,就連心境也發生不小變化。昔日銳氣,早就隨著生命的流逝一同逝去。萬事不爭不搶,似是看透,實則只是覺得,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一切外物都是無用。
“師姐看的通透。”
陸青峰也不點破,口中說著。
岳妙音臉上滿是笑容,越是年邁,越是接近死亡,就越是念舊,時常懷戀往事。她這一生,多半時間都在玄元宗中修行,又在外行走,斬妖除魔。
卻要屬上陽國那些年最為記憶深刻。
哭泣沼澤中七年許最為輕松歡快。
甚至油盡燈枯之時,想著的也是要穿越哭泣沼澤,重回上陽國。
“一別八百載,也不知上陽國如何了。”
岳妙音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