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置身其中為希望而戰,黃某已是激動得忘乎所以,讀書人的最大榮耀莫過于此。身為七尺男兒大丈夫,能有今日,此生已是無憾矣”
話越是說到后面,黃遠岱的聲音就愈發有力,并且帶上了無法抑制的顫抖,且顫抖越來越嚴重,以至于雙臂雙肩都跟著抖動。
勉強把話說完,黃遠岱已是淚流滿面,他面朝趙寧俯身而拜,以頭搶地,用嘶啞變調的聲音喊道
“殿下乃是神人下凡,注定了要救萬民于水火,讓中原文明光照四海,黃遠岱身無長物,能為殿下牽馬墜蹬,平生之愿已遂,雖九死猶不悔”
言罷,黃遠岱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趙寧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發現無論任何言語,在黃遠岱的理想與操守面前,都顯得無比蒼白無力。
黃遠岱嗜酒如命,言行不羈,不修邊幅,舉止灑脫,但他是個性情中人,從始至終都是。
正因為根子上是性情中人,他才能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也因為是性情中人,他從沒忘記一個讀書人的畢生追求,
所謂仁人志士,不外如是。
京兆府。
在扈紅練說出那句律法與規矩,今日得改的話后,蔣飛燕漲得滿臉通紅。
她有心反駁一句“千年規矩與律法豈是說改就能改”,但感受到扈紅練的巨大威壓,她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百姓們在看到面前的衙役倒飛出去后,終于確信,扈紅練是真要帶著他們審判京兆府尹這個朝廷的四品大員,皆是激動興奮不已。
但當扈紅練要求的那十二個上公堂的人,一時間卻沒有湊齊,不僅如此,哪怕面前沒了衙役阻攔,真正立即踏入院中的人也不多。
激動與興奮不假,但上層與強權、朝廷與官府數千來的威壓也不假。
站在人群中,身邊有千百人,他們可以肆無忌憚表達自己的情緒、想法,呼應英雄的正義行為,但要他們脫離人群的無形保護,只身上前,卻不能不畏懼。
很顯然,無論強闖官府還是大鬧京兆府,亦或是審判蔣飛燕,都是對朝廷對皇朝的挑戰,是與整個國家機器為敵。
事后官府追究起來,出頭的椽子會有什么后果
就眼下而言,站到公堂之上的那十二個人,必然被京兆府的官吏記住,事后也容易糾察,哪怕只是進入院子,也難保日后不被揪出來。
如果這是造反也就罷了,大家有掀翻朝廷建立新朝把握的話,不必擔心事后被官府捉拿治罪,在事情是正義的時候,當然可以“群起攻之”。
可如今這局面不是。
發生在京兆府的這一幕,僅僅是反抗軍的兩名將領在帶著大家“鬧事”,他們甚至不能代表整個反抗軍,力量太過微薄,事的也不算太有“大義”。
今日就算審判了蔣飛燕,給了陳青尊嚴,維護了大家心中的公平,難道明日朝廷就不會推翻今日的審判結果
那大家鬧這一場,不就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于是面對京兆府威嚴的公堂,面對公堂背后的國家強權,大多數人都害怕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很少人站到了院子里,敢上公堂的的更是寥寥無幾,絕大多數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而前者見后者畏縮,也不由得膽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