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青年官員委屈得又要哭出來,“大人,那件案子,不過就是傷了幾個農夫,也沒打死人,陛下,陛下怎么會就知道啊!”
聽到這里,徐明朗已經知道了事情大概,不由得冷哼一聲,心里對青年官員失望至極。
皇朝承平日久,世間繁華已經到了極致,無法再有更多利益誕生,地方的大族亦或者大地主,為了攫取更多財富,現在都在大肆進行土地兼并,用的手段也漸漸暴烈。
不用說,刁民盜竊是假,大族巧取豪奪傷了農夫,才是實情。青年官員得了大地主的孝敬,隱瞞了實情,卻不料竟被皇帝察覺。
“愚蠢!愚蠢至極!”徐明朗一甩衣袖,不愿再多說一句話,就離開了原地,心中再也沒有青年官員這個人。
“大人,大人救我啊......”青年官員猶自呼喊。
“別喊了,誰也救不了你。”參知政事劉牧之鄙夷的瞥了對方一眼。
徐明朗可以走得干脆,他作為對方的副手,卻必須為主官分憂,有些事得給青年官員交代清楚,“在陛下面前,你也敢敷衍塞責?你難道沒聽說過,陛下手中有本《方物志》?真是愚蠢透頂!”
聽到“方物志”這三個字,青年官員如遭雷擊,僵在那里再也不能動彈。
傳聞,陛下手中有本《方物志》,上至中樞的三省六部,下到地方的州縣官衙,事無巨細,都在那本書上,且日日都在更新,不斷補充新的內容。
所以每逢陛下問政,無論是中樞重臣,還是地方大員,都戰戰兢兢不敢有半分隱瞞,因為陛下往往知道得比他們還要詳細!
青年官員以往聽到這個傳聞,只是一笑了之,全沒當回事,天下之事多如黃河泥沙,一本書冊又能記載多少?要盡知天下事,又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而現在,青年官員陡然醒悟,那本《方物志》絕對不只是一本書冊,而可能是一間書房,甚至一座書樓!天下州縣的官吏里面,也必然多得是直屬皇帝的眼線!
意識到皇帝恐怖之處的青年官員,失魂落魄,任由宦官將自己架走,再也沒有哭嚎半句。心如死灰的他知道,即便他是宰相的半個門生,也將再無出頭之日。
徐明朗與劉牧之進了崇文殿,在殿中朝著御案恭敬行禮,等到空曠寬闊的大殿里,回響起皇帝淡淡的“平身”二字,他們才站起身來,向皇帝看去。
坐在御案后的皇帝很年輕,還不到而立之年,但這是一個能讓人忽視他年齡的英明之主。而這種英明一旦到了一定份上,臣子便會連皇帝的外貌也忽視,心中只有對方的威嚴。
對大齊百姓與普通官員而言,天子自然是高居云端不可直視,恍若神靈,但對徐明朗來說,皇帝在他心中并無太多神秘感。
相處二十多年,再偉岸的身影也會顯得平常。
此時,徐明朗的視線,就從皇帝手邊的一本厚厚書冊上掠過,雖然看不到封頁,但他知道,那就是讓群臣聞風喪膽的《方物志》。
徐明朗面容肅然,心情卻并不沉重。宦海沉浮大半生,他什么手段都見過,對面前這個打小被自己教授學問的學生,也知之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