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朗回到宰相府后,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并且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擾。直到門第家主們陸陸續續隱蔽趕來,他才從書房里出來,跟他們一起議事。
謀算趙氏的事,可以為人所知,但不可為人所見,眾多門第家主在今夜這種形勢下,大搖大擺進入宰相府密謀,莫說會給將門攻訐的借口,也會令皇帝不悅。
剛剛坐下,不等鄭氏、呂氏家主開口,徐明朗就率先擲地有聲道:
“趙氏跟將門能這么快,這么精準找到各案的關鍵人物,讓我們連滅口的時機都沒有,原因只可能有一個:我們之中出了內鬼!”
眾人聞聽此言,都是面色微變,互相打量幾眼,目中不無懷疑、防備之色。就連鄭澤賢等人,也是暫時咽下已經到了嘴邊的話。
徐明朗的這個論斷,大家在來的路上,思考整件事為何會失敗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有所懷疑。若不是出了內鬼,這回的行動也不至于一敗涂地。
“徐相可知,誰是這個內鬼?”鄭澤賢迫不及待的問。眾人中,他和呂氏家主最是穩不住,因為他們現在漏出的把柄最多,家族已經危在旦夕。
徐明朗卻沒有答話,作閉目沉思狀之前,有意無意掃了范鐘鳴一眼。
所有門第家主的目光,都落在了尾座的范鐘鳴身上,后者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
范鐘鳴并不是范式家主,但如今也是范式大長老,在范式家主年邁不大理事的情況下,他就是范式的話事人。所以他今天坐在這里。
代州之事后,范式雖然在三司會審的過程中,被徐明朗洗清了罪責,卻因為辦事不力,引發了徐明朗的極大不滿。半年來,范式處境一日不如一日。
很多政績不錯,理應升遷的范式官員,沒有被加官進爵不說,還被調離了原本的主官或實權位置,去任了不打緊的官職,一些政績不好的范式官員,更是被貶官。
眼下的范式家族,風雨飄搖,家道中落已經是肉眼可見。
照這個形勢發展下去,再過一些年,范式就將徹底退出大齊皇朝的權力舞臺。
因是之故,這回門第聯手對付趙氏,范鐘鳴一直很殷勤,表現得格外奮發,主動做各種臟活累活,四處奔走,諂媚求存的態度眾人都看在眼里。
扳倒趙氏,而后趁勝追擊,繼續打壓將門,這里面的利益太多,諸多門第都很眼紅,加之他們之前認為此役必勝,為免事后論功行賞時少了利益,都不愿把緊要行動讓給范式。
最終,范式承擔了一個跑腿還沒啥功勞的角色,出錢出力不少,卻沒什么露臉的機會。
就類似于酒樓傳菜的伙計,跟客人沒啥正面交流,沒有推銷酒樓里那些很貴的好酒好菜的機會,不做菜不做飯,也就算不上重要。
但傳菜的伙計,卻既能知道廚房的情況,也能接觸大堂的信息。
所以范式族人知道的東西不少。
“范鐘鳴!是不是你出賣了我們?是你向趙氏透露了我們的行動?!”鄭澤賢直呼其名不說,還站起身指著范鐘鳴的鼻子厲聲質問。他委實很著急。
尾座上的范鐘鳴一張臉立即憋得通紅,悲憤萬分:
“鄭公何必血口噴人?在座的諸公誰不知道,代州之事后,范式跟趙氏已經是誓不兩立,不死不休?這個時候,范式怎么可能跟趙氏沆瀣一氣!”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鄭澤賢也無法反駁。
呂氏家主卻冷笑一聲,咄咄逼人道:
“若不是你們,還能有別人不成?你們范式本就是將門,半路出家進入了文官序列,我看你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代州之事之所以會敗,不就是因為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