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朗想把趙玉潔這個“義女”送進宮,用意何在,皇帝豈能不知。皇帝愿意讓趙玉潔入宮,并且進一步垂青于她,就是在讓徐明朗放開手腳。
且在皇帝眼里,同樣背靠世家的皇后,跟趙玉潔并無不同。
徐明朗面色凝重道:“劉氏、龐氏相繼覆滅,呂氏、鄭氏家勢大衰之后,本相著實心灰意冷過一段時間。
“眼下,陛下讓我放手對付趙氏,重新打壓將門,雖然符合我心中所想,但我并非沒有疑慮。”
說到這,他停下來,看了趙玉潔一眼。話至此處,若是趙玉潔能夠領悟他的意思,他就繼續往下說,若是不能,他就沒了跟對方說的必要。
趙玉潔的話讓徐明朗怵然一驚:“宰相是怕陛下拋棄你第二次吧?”
“你怎么知道還有第一次的?”
“之前在宰相府的時候,我就有一事不明。”
“何事?”
“宰相已經是當朝第一權臣,為何行事仍然不知收斂,就不擔心陛下忌憚嗎?聯合門第構陷趙氏,這種事可以說是無法無天。”
“現在你明白了?”
“如果不是宰相愚蠢,就只有一種可能。”
“什么可能?”
“宰相不擇手段對付將門,本就是陛下授意宰相的!”
徐明朗張了張嘴,看趙玉潔的目光十分復雜:“你如何得知?”
趙玉潔嫣紅的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明艷而動人,彰顯出她胸中的丘壑:
“若非如此,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多年的宰相,怎會因為一時挫折就萎靡不振,不敢再有半點兒輕舉妄動?
“能讓宰相膽戰心驚的,唯有被陛下背叛,被陛下拋棄。”
徐明朗看著趙玉潔:“這個結論武斷了些。”
趙玉潔不慌不忙,娓娓道來:“這些年來,將門被打壓得這么厲害,丟了兵部,丟了許多爵位,丟了無數官職,多了個監軍......
“趙氏乃大齊第一世家,趙玄極是大都督,面對這些利益攸關的重大損失,若不是有陛下暗中使勁,他怎么會一點辦法都沒有,怎么會完全不能應對?
“趙玄極可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也不是飯桶,庸碌無用。
“宰相能夠把趙玄極壓制得抬不起頭,能夠順利施行一系列要政,追根揭底,是靠了陛下的支持!”
徐明朗張張嘴,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看趙玉潔的眼神既有佩服,也有一絲抹不去的忌憚,“你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趙玉潔攏了攏鬢角發絲,仍然是那副溫婉可人,安靜淡雅的模樣,好似沒有半分攻擊性:
“這幾個月呆在宮闈中,沒多少事做,沒多少地方能去,心思沉靜下來,自然就會思考很多東西。
“在劉氏、龐氏傾覆,鄭氏、呂氏受損的過程中,趙氏之所以能夠無往而不利,不是趙氏的人忽然變得聰明,也不是趙寧那廝有多睿智。
“趙寧或許的確有點手段,不然也揪不出蕭燕,但僅靠這些,并不足以讓他以一己之力,顛覆整個皇朝上層權力斗爭的大局!
“趙氏能在這段時間戰勝宰相,讓門第勢力大損,趙玄極能在朝堂上反過來壓制宰相,最大的依仗,是陛下暗中支持,施以援手!
“在這個過程中,趙寧能一步步崛起,說到底,不過是借了大勢的東風。”
徐明朗不由得回想起劉氏、龐氏案中,唐興、周俊臣這些寒門官員,跟大理寺的所作所為。
他其實不愿意回想這些,因為正是這些讓他痛苦,讓他沒了大齊第一權臣的威嚴與份量。
他長嘆道:“若非如此,我何至于戰戰兢兢,夾起尾巴做人?正是陛下的這個態度,讓我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