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外面有什么新鮮事?”品了口茗,趙玉潔照例詢問。
深居宮城,趙玉潔也沒忘了實時掌握外面的情況,日日呆在崇文殿,她對天下大事并不缺乏了解,但這并不夠,她還需要對民間、市井情況了如指掌。
“沒什么特別的事。”魏公公答道,“京兆府倒是接了個案子,鬧得滿城皆知。”
“哦?”趙玉潔興致不是太濃郁。
現在的燕平城,京兆府已經辦不了大案要案,但凡涉及修行者的案子都會被巡城都尉府抓在手里。如果事態嚴重,則會由大理寺接手。
不過這案子既然能鬧得滿城皆知,想必也有些奇特之處,故而趙玉潔示意魏公公接著往下說。
魏公公如實道:“太學院的一個學生,酒后禍害了一個平民女子,善后之事沒有處理好,被對方報了官,而后京兆府尹判了這個太學生入獄一年半,但卻沒有立即執行,而是要緩刑一年半。而且太學院還沒有開除這個太學生的學籍,仍舊讓他繼續在太學院讀書。”
魏公公話說完,趙玉潔啞然失笑。
她是被氣笑的。
怪不得這案子會鬧得滿城皆知。
魏公公見趙玉潔來了興致,便接著往下說:“事情傳開之后,百姓們都在聲討太學院,紛紛指責他們為何不開除那個太學生的學籍,可謂群情激奮。
“而太學院則說,那個太學生才學非凡,大有前途,而且年紀輕輕,不應該就此被斷送了人生......百姓們這幾天跟太學院爭論得不可開交。”
趙玉潔剛剛啜了一口茶,聽到這話差些沒噴出來,好在她心機深沉,這才只是輕輕將嘴里的茶水吐回了茶碗。
趙玉潔沒了品茶的好心情,放下茶碗時,她眼中已經滿含煞氣:“一群愚民!”
魏公公見趙玉潔似乎是有評論,識趣的問道:“百姓愚蠢在何處?”
趙玉潔冷哼一聲:“太學院的嘴臉姑且不去計較——委實也沒什么好計較的,人不要臉了,自然什么話都能說得出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太學院的學生有人生有前途,被禍害的平民女子就沒有?說到底,太學院那些人根本沒把平民女子當人看。
“這群市井百姓之所以愚蠢,是他們完全被太學院有意的大膽言論,引導了注意力與爭辯方向,都去跟太學院爭論什么學籍,這事最大的問題是學籍嗎?
“一個成年人,禍害了一個女子,竟敢只用入獄一年半?律法上是這么說的?還緩刑一年半!緩刑是什么?是只要緩刑期間表現好,之前的判決就不用承擔了!用膝蓋想都知道,一年半后,這個太學生必然不會入獄。
“這也就是說,這個太學生禍害了一個女子,最后什么代價都不用付出!不用入獄,還能繼續讀書,連正常的生活都沒受影響,估摸著日后還能科舉出仕,成為朝廷命官。
“這樣的人成了皇朝官員,在他治下,多少平民百姓會遭受苦難?
“而那個女子呢?會不會自殺?就算不自殺,有了這么個經歷,想法會不會發生變化,心理會不會變得特別陰暗,可不可能無法正常生活、嫁娶,乃至淪為罪犯?”
說到這,趙玉潔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臉色鐵青的像是一湖死水。
她年幼時也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良家子,現在之所以唯利是圖,完全摒棄了道德,還不是因為遭遇了種種黑暗經歷?
好在這種事她見得過了,多少已經習以為常,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末了問道:“那個太學生是世家出身?”
能讓京兆府跟太學院,都如此大力氣保庇,這個太學生自然家世不簡單。
“不是世家出身。”魏公公答道,“倒是有親戚是寒門官員。”
趙玉潔聞言又是一聲冷笑,沒什么意外之色的道:“名聲威望是世家大族立身之本,他們做事好歹還要點臉面。這些寒門官吏,卻是一個比一個沒有底線,只要不引起能威脅他們手中權力的存在的不滿,他們什么都敢做。”
說到這,她的眼神再度低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