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術的先鋒軍已經登岸攻下西河城,鄆州距離彼處不過數十里,大戰已經拉開帷幕,趙寧必須立馬調兵遣將。
若是左賢王博爾術銳意進取,不是沒有可能趁夜奇襲鄆州。軍隊較量首要比拼的是實際戰力,兵法首要奧義則是一個“奇”字,出其不意是最常用的策略。
而趙寧要想守住鄆州,也不可能坐視對方的先鋒軍鞏固戰果。
“倉曹主事何在?”
“下官在......”
“立即帶人,從府庫抬十萬兩銀子到本將堂前,你有三刻時間。”
“下官遵命!”
趙寧雖然之前一直在晉地作戰,但始終著關注國戰全局,一方面晉地戰事平順,察拉罕連井陘關都沒攻下,另一方面趙寧從來都沒把自己當尋常將軍看。
他謀求的是國戰勝利,不可能只注意手中戰事、眼前敵人,他從重生那一天開始,自身所處的高度就跟其他人不一樣,縱覽全局是基本。
他眼下哪怕是剛到鄆州,但因為有一品樓跟長河船行在,對這里的軍情民情也是了如指掌,知道鄆州駐軍的遭遇,也清楚刺史府是怎么對待義軍的。
西河城防御使賀平的六萬部曲,無疑是鄆州戰區的精銳,現在這部分將士正在潰敗途中,趙寧手中能用的兵馬,就只有鄆州城外這十余萬將士。
這些將士中,有半數是義軍。
所謂義軍,指代的當然是國戰爆發后,地方豪強、江湖義士、鄉野村民臨時組成的隊伍。
他們軍備差,沒地位,拋家舍業來為國而戰,待遇卻很凄慘。在陳景河眼中,他們只怕跟牲口沒啥區別,否則,不至于連春衣戰袍都不供給到位。
這些將士的心情、士氣如何,趙寧用膝蓋想也知道。要不是有一腔熱血、赤子之心,他們現在就不會還待在軍營里。
眼下西河城丟了,防御使新軍損失慘重,鄆州需要依靠他們拼命來保全了,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士氣問題。
......
帶著幾名親信打著火把進城,耿安國人生第一次,有了在鄆州大街上縱馬飛馳的權力,這讓他看世界的心情變得有些不一樣。
曾幾何時,他還是盤踞在水泊梁山的悍匪。
在說書人的嘴里,他們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銀,逍遙自在的綠林豪杰,過著被羨慕的生活,有被敬畏的資本。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怒殺人行俠仗義,神龍見首不見尾,好似神仙一般。
這是一種美夢。
對于平日飽受權貴富人壓迫,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眉順眼茍且偷生的普通百姓而言,這種任性豪放無拘無束,可以肆無忌憚歐殺狗官,毫不顧忌砍下惡霸的狗頭,大喊大叫搶奪為富不仁者的錢財,而官府大戶還奈何不了他們的生活,簡直是世間除了做官、做地主之外,最理想的狀態了。
身有萬夫不當之勇,手握金剛不壞之刃,天大地大任意縱橫。
這就是大家都想做的豪杰。
所以說書先生的綠林故事,總是有很多人來聽,越是血腥殘暴聽的人就越多。
但大多數人都只是聽聽,真讓他們不顧父母妻兒,拋棄還能茍且的安穩生活,去拿刀殺人上山為寇,他們卻是不敢也不會的。
所以他們只是聽聽書,聽完之后吹吹牛,不會有實際行動。
做人嘛,首先要分得清美夢與現實。
但耿安國不一樣。
坐起而行并且無所畏懼,是一個好漢的基本素質,所以他上了梁山。
到了山寨,耿安國才知道,原來美夢之所以美,就是因為它不是現實;美夢之所以是夢,就是因為它照不進現實。
現實是另一番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