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趙將軍領兵來了,博爾術怎能不打起十分精神應對?他回軍備戰都來不及,又怎會還有心思追殺潰兵?
“魏侍郎去西河城探路,雖是只身一人,但漫漫黑夜中,博爾術卻不知道這個情況,他之所以不敢對魏侍郎出手,不也是怕魏侍郎是趙將軍派出去的誘餌,想著貿然行動會有失手的風險?
“所以他只能采取最保守的應對手段,將魏侍郎逼退。”
說話的這人趙寧有過幾面之緣,只能算是認識而已,知道對方出自門第孔家,名叫孔修,平日里深居簡出,不問世事。
這個孔家,據說是孔子后人,有族譜為證,趙寧不知真假,姑且信之,不過孔家在門第中特立獨行,不參與朝堂之爭,存在感不強,倒是真的。
正因如此,趙寧無論是跟孔修,還是跟孔家的人,都沒什么交情,但看對方現在話語里的親近勁兒,倒好像兩人關系匪淺,對方很是欣賞他一般。
這讓趙寧多少有些意外。
魏無羨聞言低低笑了兩聲,“孔夫子這話不假,寧哥兒如今的名聲,在國戰中的確是少有人可比。要說跟北胡大軍作戰的戰績,至今為止,恐怕也只有前雁門軍現河東軍拿得出手。”
說到這,魏無羨向趙寧擠了擠黃豆大小的眼睛,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就連蜀王宋明,都跟著感慨著道:“大齊第一將門,皇朝的鎮國公氏族,的確是名不虛傳。當此國家危難之際,趙氏一族就是大齊長城,天下人都看著。”
莫名其妙的,趙寧就被眾人一頓吹捧,除開宋明這個宗室親王,可能有戰前激勵,希望趙寧接下來好生出力、用命的意圖,其他人一副深以為然、對他信任有加、期望深重的模樣,看著都是發自內心,讓他不禁有些啞然。
無言之余,趙寧心中也有許多感觸。
只是各種各樣的心情中,唯獨沒有自得、驕傲。
不知為何,在眾人吹捧聲最熱鬧的時候,趙寧腦海里浮現的,是前世國戰最后一刻,城破之際,披頭散發皇袍焦黑的宋治,跪坐在血泊中抱著他死去的幼女,對他的悲憤指控:
“趙氏身為皇朝第一將門,世世代代的鎮國公,能給你們的尊榮、富貴、權力,朕都給了,為何國家危難之際,你們卻不能履行鎮國的職責?!”
兩世情況有所不同,在前世,宋治并無對不起趙氏的地方。
自從乾符六年的代州截殺之事,趙氏家勢大衰,宋治對趙氏的態度一直是信任、扶持,尤其是在國戰開始后,更是對趙氏委以重任,賜予了海量資源。
只是前世,無論趙寧還是趙氏,經過了代州截殺之事,已經無力多做什么。
十年國戰中,趙寧感受最多的,是眼見族人親友不斷戰死沙場時,淚眼滂沱之下的自責與無力,是眼見江河淪陷同袍被屠戮時,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悲憤。
平心而論,國戰時期趙寧已經盡了十二分力氣,趙氏也做到了極限,只是因為蕭燕跟天元王庭的算計,早早就折了家勢,力量有限。
但即便是這樣,在最后面對宋治的指控時,趙寧也沒有反駁的余地。
因為趙氏富貴一百多年是真的,家勢折也是折在天元王庭手里,不是宋治對不起他們,失職了就是失職了,再多理由都是借口。
因是之故,重生之后,趙寧從乾符六年就開始布局,過程里頗有些不顧一切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