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宋治忽然發出一聲低吼:“帶上來!”
汴梁齊人聞聽此言,以為宋治還有其它壓箱底的秘法,無不是精神一振,心中再度燃起了一抹希望之火。
被帶到宋治身邊的,是一個人。
一個許久不見,快要被齊人忘記的人。
天元王庭太子——蒙赤!
早在鳳鳴山之役后,天元王庭為了隱藏自己向大齊發動國戰的意圖,表示自己對大齊皇朝的敬畏之心,讓蒙赤到了燕平做人質。
太子是儲君,事關國體與社稷未來,乃君王之下第一人,從古至今,質子都是讓君王的普通子嗣出面,從來沒有讓太子做人質這種事。
天元可汗讓蒙赤來了燕平,的確在當時消弭了宋治跟大齊朝廷,對他們的一部分戒心。
只不過,當西域戰爭爆發,天元部族在幕后指使西域諸國,反抗大齊的陰謀,成為大齊朝廷心照不宣的共識,蒙赤也就被關進了大獄。
國戰爆發至今,很多人都以為,蒙赤已經被宋治斬了腦袋。
沒想到他還活著。
此時的蒙赤,披頭散發、瘦骨嶙峋,臉上沒有半分血色,氣息萎靡的像是將死之人。
可見今日之前,他是受盡了折磨,那被衣衫遮住的身體,也不知成了怎樣的凄慘模樣,渾身上下是不是還有一塊好肉好皮。
乾符七年,天元可汗一聲令下,他便孤身到了敵國京師,在天元王庭已經決議,再過幾年就對大齊開戰的情況下,他無疑是被當作了棄子。
原本天賦絕倫,能夠輕松成就王極境后期,繼承天元可汗之位,號令千萬里之地的太子,如今淪落到了人不人鬼不鬼,連乞丐都不如的境地。
他心里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元木真,理應心懷怨忿。
滔天的怨忿。
但在這一刻,再見到天元可汗,看到對方猶如天人一般,在長天下俯瞰眾生,蒙赤卻面泛紅光,原本渾濁的雙目,爆閃出令人心悸的精芒。
他以手撫胸,彎腰行禮,舉止雖然艱難,每一分都牽動傷勢,引發讓他五官扭曲的劇痛,但他的動作卻一絲不茍,低頭道:
“天元太子,孛兒熾君·蒙赤,參見大汗!”
見到自己的嫡長子,元木真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變化,蒙赤現在是什么狀態,遭受了怎樣的待遇,他一眼就能看個十成十。
“蒙赤,你的任務完成了,完成得不錯。”元木真正色說出了這番話。
蒙赤渾身一抖,再抬起頭來時,眼中竟然滿是淚光,那股自豪的氣息,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受得分明。
仿佛對他來說,能夠得到天元可汗的認可,他這一生就充滿了意義,縱然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
這說明在他心目中,天元可汗壓根不是人,而是神。是他頂禮膜拜,發自內心尊崇了數十年的神!
宋治把蒙赤揪出來,可不是想看這副父慈子孝的畫面,當然,對方如此父子情深,倒是讓他心頭暗喜。
這意味著他接下來的計劃,很有可能成功。
咔擦,宋治一腳狠狠踹在蒙赤的膝蓋上,將對方的膝蓋骨踹得粉碎,在對方痛得五官抽搐往下一跪的時候,宋治一把揪住對方的后衣領。
拿劍橫在蒙赤的咽喉前,宋治狠戾的盯向元木真:“今日一戰,你我勝負參半,若是你接受的這個結果,就立即退走!否則,朕便讓他腦袋搬家、粉身碎骨!”
說到這,宋治冷笑不迭:“縱然你是天人境,也不可能將一堆死肉拼成一個大活人吧?”
這一刻,宋治頗為慶幸,之前沒有因為惱火,而將蒙赤殺了泄憤,要不然,今日就沒了拿蒙赤威逼元木真的機會。
蒙赤為天元王庭付出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頭,要是現在死了,元木真何以向天元部族交代?
更何況他們父子情深,元木真對蒙赤不能不心懷歉疚,今日為了保住蒙赤的性命而退走,也是情理之中。
宋治深知,他今日不能敗,同樣不能離開汴梁。
他已經丟了燕平,若是現今連汴梁都丟了,他這個皇帝豈不是成了喪家之犬?還有什么威嚴可言?還如何號令天下,令天下軍民敬畏臣服?